沈瀛在斷頭路前把車停下,熄了火,跳下去查看情況,在滿地淩亂的車轍印裡,他在一處泥巴上發現近似貨車輪胎碾壓過的痕迹,與官溫的車輛花紋相差無幾。
宋域也從車裡出來,慢慢吞吞地走到他身邊,盯着地面的痕迹端量許久,從手機裡調出一張照片進行對比。
照片裡,正是官溫駕駛車輛經過高速收費站時的畫面,他的臉上戴着口罩,但露在外面的眼睛與李小海幾乎一模一樣。
宋域放大車輛的輪胎,貼近輪胎痕迹比對,“這個是官溫所駕駛的車輛經過的痕迹。”
沈瀛應了一聲。
宋域收回手機,若有所思地問:“你怎麼會覺得這個痕迹有問題?”
沈瀛不動聲色地避開宋域的視線,指着石頭縫裡生根發芽的一朵花,鎮定自若地說:“我沒覺得它有問題,隻是想要看看這朵在石頭縫裡的花而已。”
宋域一臉不信。
沈瀛不理會他的表情,繼續向前走。
楊欣然輕拍一下他的肩膀,悄悄地說:“我幫你問了,沈顧問與譚珍珠沒有什麼關系,撐死算是上過幾個小時課程的師生。”
“……”
“連師生關系你都醋啊?那沈顧問天天在學校教書,你不得成個苦大仇深的怨夫?”
宋域冷哼一聲,雙手環胸,悶悶不樂地說:“在他還不是沈瀛之前,我是他唯一的學生。”
楊欣然一頭霧水,覺得他的怨氣比地獄裡的枉死鬼都重,完全可以用來養怨靈了,“他不是沈瀛之前?你醋也不至于醋到上輩子去吧。”
宋域不願意與她多講,隻是不悅地哼哼幾聲。
楊欣然隻當他是氣瘋了,無奈地說:“譚珍珠已經有心上人了,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宋域想了想,斜眼掃過身後表現得謹小慎微的譚珍珠,“她家裡隻有她一個人嗎?”
“嗯,她是被遺棄的孤兒,從小就在村裡吃百家飯長大,”楊欣然歎息一聲,“挺可憐的。”
宋域沉思幾秒,壓低聲音,叮囑道:“你到時候去村委會調查一下,看看與她所說的内容是否屬實。”
“你懷疑什麼呢?”
“我相信沈瀛不會無緣無故地帶着她來這裡,”宋域提腳向前走去,目光深深地注視着前方的沈瀛,“而且,你沒有注意到嗎?譚珍珠在院子裡挂着的衣服有兩件男士短袖,與照片裡官溫所穿的顔色一模一樣。”
“所以說,你在懷疑譚珍珠窩藏官溫?”
“噓,小點聲,”宋域瞪楊欣然一眼,又悄悄側頭看一眼譚珍珠,見她仿佛什麼都沒有聽到的樣子才放心,“你去扮演一個知心大姐姐的形象,探探她的底,說不準能探出官溫的消息。”
楊欣然狐疑地問:“道理我都懂,但是吧,官溫為什麼要藏起來呢?”
“我們剛進入江陽區域時,你不是見過專案組的人嗎?”宋域低頭,視線刮過自己的手機,來自陳廓的電話正在通訊記錄裡挂着,“江陽最近正在嚴厲打擊犯罪,連隻蒼蠅都飛不出去,官溫隻怕也犯了事。”
楊欣然恍然大悟,“如果想要避風頭,這座死火山就是最好的地方,它本就是廢棄的礦場,并且地理位置也偏僻,基本上沒有人會來到這裡。”
宋域眯了眯眼,“沈瀛之所以非要帶着她,或許也是擔心她會趁我們離開後偷偷與官溫聯系。”
楊欣然點點頭。
宋域眼見沈瀛在不遠處停下腳步,輕輕拍一下楊欣然的肩膀,“你去盯着譚珍珠,有什麼異常舉動立即向我彙報。”
楊欣然“哦”了一聲,轉過身,面帶微笑地走向譚珍珠,熱情地與她搭話。
宋域提腳走到沈瀛身側,與他比肩而立,陽光灑在兩人的身上仿佛鍍起一層璀璨的金。
他順着沈瀛的視線望去,驚愕地發現本應密封的鐵絲網,現如今出現一處巨大的窟窿,他湊近去看,斷裂的邊緣參差不齊,不像是被刀具割開的模樣,更像是被巨大外力沖擊造成的痕迹。
“難道……官溫掉下去了?”
頓時,宋域心中警鈴大作,立即抓着鐵絲網,俯身朝着火山口的内部望去,隻見内部已經被開采得面目全非,大片大片的灰白岩石暴露在空氣裡,寸草不生,好似恐怖戰争過後的滿目瘡痍。
一條延着火山邊緣修建的水泥路蜿蜒向下,亂石嶙峋之間,一輛滾落其中的白色貨車分外醒目。
宋域立即拿起手機,點擊拍攝軟件,兩指放大貨車露出的車牌号,“我去,那是官溫的車!”
沈瀛聞言,立即鑽過裂縫,二話不說地跳下去。
宋域伸手想去抓他,可惜隻撈到一團空氣,驚恐萬狀地看着他的身體近乎貼着懸崖峭壁,動作敏捷地滑下,踩着凸起的岩石飛速移動。
他心都提到嗓子眼,生怕沈瀛腳底打滑,“沈瀛,你小心點!”
沈瀛沒有理會他,在山壁上身輕如燕,不出片刻就有驚無險地抵達了受損嚴重的車輛旁邊。
見他平安無事,宋域這才松掉一口氣,擡眼注視對面的路,沒好氣地怒道:“又不是沒有路,他急什麼?”
目睹全過程的楊欣然咽一口唾沫,震驚地瞪大眼睛,良久之後才顫顫巍巍地沖宋域豎起大拇指,膛目結舌道:“宋域,你老公真牛逼!”
宋域險些崴腳,以一種狼狽的姿勢滾下去:“???”
誰……誰老公?
楊欣然站在火山口的邊緣,視線向下探,一陣頭暈目眩,立即向後退幾步,繼續感慨道:“沈顧問這樣矯健的身手,上天遁地入海簡直輕輕松松,全方位碾壓你啊!”
“等等,你剛才的話裡有非常明顯的錯誤,”宋域大男子主義瞬間爆棚,嚴肅地更正起來,“第一,如果我的腳上沒有石膏,我也能這裡跳下去;第二,請記住是我追的沈瀛,他是我命中注定的老婆,我允許你磕我的CP,但也請你尊重客觀事實,不要站錯了。”
“切,你知道嗎?你現在特别像大佬身邊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嬌妻,講難聽點就是廢材。”
宋域:“……”
他深呼吸一口氣,努力遏制住自己内心的怒火,餘光不經意間刮過身側伫立的譚珍珠,發現她身體忽然歪了一下,五指緊緊抓着鐵絲網才沒跌倒在地。
譚珍珠臉色蒼白如紙,嘴唇顫抖着,小聲說道:“小哥……小哥……”
下一秒,她像是發瘋似的,突然朝着連接上下兩端的水泥路上跑去,着急忙慌地想要确定那輛車裡是否有人。
楊欣然吓一跳,立即追着她向下跑去。
宋域抿抿唇,垂眼凝視火山口裡的動靜,與身處其中的沈瀛隔着空間上的距離眼對眼,似乎是讀懂了他的心思,沈瀛拿出手機在屏幕上敲擊。
幾秒後,宋域的手機震動了。
【沈瀛:沒有發現官溫,但在車内有着明顯的血迹。】
宋域百思不得其解,既然官溫的車墜入火山内部,為什麼他沒有出現在車内呢?
他思索着,目光突然掃到鐵絲網附近的雜草,一部分有着明顯的歪斜痕迹,似乎是有人曾經在那裡跌倒過。
宋域下意識地眯了眯眼。
也許官溫并沒有随車一同墜落,而是在沖破鐵絲網的前一秒跳車逃跑了。
但是,如果他順利脫逃,為什麼車内會有血迹出現呢?
難不成——
有人想殺官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