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客,請回去。”
“貴客,你走錯路了。”
“貴客……”
在與外界失聯的幾天裡,宋域千方百計地嘗試着尋找苗寨的出口,但是總能被埋藏在周圍的黑衣人請回來,從沈聽泉的嘴裡得知他們就是組織裡的衛官,聽從首領的調遣。
宋域漫無目的地在苗寨的街道上穿行,發現這裡的人似乎都在置辦貨物,家家戶戶的門前挂起鮮豔的紅色燈籠,好似在準備提前跨年。
正疑惑着究竟是什麼習俗,遠遠的,他瞧見沈聽泉抱着大包小包的東西走過來,高高堆起的貨物差點把她的腦袋埋住,露出兩隻圓圓的眼睛在外面看路。
他走過去,好心地替她抱一部分,疑惑地問:“這不是還沒有到春節嗎?你們怎麼就開始挂紅燈籠了?”
沈聽泉手裡的分量一輕,整個人也高了一點,掀起眼皮看他,調侃道:“你又被衛官抓回來了?”
宋域局促地笑一下。
“你别試着離開了,如果沒有首領的授意,你是出不去的,”沈聽泉頓了頓,“再過幾天就是組織裡的祭典日了,組織裡面的人都非常重視,你别惹出亂子來。”
宋域一聽,琢磨着借此機會摸清楚連盤組織的底細,并且找到沈瀛的位置,自告奮勇地問:“有什麼是我能幫忙的嗎?”
沈聽泉哼哼幾聲,“你别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那點昭然若揭的心思,是不是想趁機去找沈二?”
宋域嚴肅地說: “我隻是單純喜歡樂于助人而已。”
“切,也沒見你散盡家财去大西北開荒種樹,”沈聽泉想了想,給他指出一條消磨時間的明路,“你如果沒有事情可做,可以去西邊的典藏閣去看看書,那裡雖然平時人多,但這段時間大家都要忙着準備祭典,沒有時間去,你正好可以在那裡消磨時間。”
宋域聽見讀書就渾身難受,骨頭、牙齒、腦袋隐隐作痛,漫不經心地問:“看書很有意思嗎?名人名言還是心靈雞湯?”
“你還真的和消息裡一樣厭學,”沈聽泉白眼一翻,淡淡地補充道,“沈二在那裡看過三年的書。”
宋域一愣,腳步頓住,疼痛霎時間煙消雲散。
沈聽泉向前走兩步,不見宋域跟上來,回頭看他,不耐煩地問:“你走不走?不走就把東西還給我。”
宋域回過神,快步追上她,試探着問:“你剛才說……沈瀛在那裡待過三年?”
沈聽泉點點頭,“典藏閣裡面的書籍,他全部看完了。”
“多少本書?”
“一萬四千六百八十二本。”
宋域愕然,在心中粗略計算完,更是大吃一驚,“平均一天就要看十幾本?”
沈聽泉繼續點頭,“如果他想要離開這裡,看完典藏閣裡的書是他必須完成的任務,所以他在典藏閣裡住了三年。”
“誰定的狗屁規矩?”
“我不能說,如果你見到沈二,自己去問他吧。”
宋域知道追問不出結果,替沈聽泉把所有的物品都搬回木屋,然後順着沈聽泉的指示,向着西邊的典藏閣而去。
典藏閣是遠看是一座非常高的八角塔樓,由精妙的榫卯結構搭建而成,每一隻角上都挂着古老的青銅鈴铛,每層樓都修建有八扇窗戶,從外向裡看能夠清晰地看見整齊擺放在書架上的書籍,以及旋轉向上的樓梯。
宋域伫立在典藏閣的大門前,門打開着,頂端挂着一塊古樸的牌匾,因為長年累月的風吹日曬,燙金的文字已經褪色。
他向前走幾步,偶然發現那些不起眼的青銅鈴铛上還雕刻着文字,下意識地眯起眼,仔細辨認上的内容——
【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
宋域短促地笑一下,“挂羊頭,賣狗肉。”
他提腳跨過門欄,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撲鼻而來,擡起頭,頓時被眼前琳琅滿目的書籍震驚,從曆史文化到科技知識,從詩詞歌賦到世界名著,這裡基本上都彙集了。
他随便抽出一本古籍進行翻閱,裡面的紙張存在被修複過的痕迹,填補上的字體他非常眼熟,瞬間看出是沈瀛的字迹。
宋域的手指輕輕撫摸過墨迹,它早已與紙張融為一體,隔着漫長的歲月,他與年少的沈瀛觸碰着同一個點,他沒有見到他,卻覺得他就在這座典藏閣的角角落落,在他的身邊。
他把書放回去,餘光撞見夾在其中的一本《女誡》,記得那是較早闡述男尊女卑的書籍。
伸手去拿,剛翻開就看見沈瀛拿筆在第一頁上寫下的兩個大字——
【放屁】
後面還畫着一個醜醜的王八。
一瞬間,宋域忽然對沈瀛這個人有了全新的認識,他也會在糟粕書上惡語相向,也會在讨厭的書上畫王八來撒氣,他有他自己的愛恨處理方式,這或許是他身上最孩子氣的地方。
頓時,宋域的心情愉悅起來,萬分慶幸自己來到這裡,見到沈瀛不為人知的一面。
日落時分,沈聽泉端着飯盒來到典藏閣,第一層的燈亮着,但不見宋域的身影。
她仰頭從樓梯的縫隙裡向上看,見第二層的燈也亮着,踩着木梯朝上走,“宋域。”
“嗯?”宋域從樓梯上方探出頭,詫異地盯着前來的沈聽泉,“你怎麼來了?”
“你早上幫我搬了東西,我來給你送飯。”
“多謝。”
沈聽泉見書桌上堆滿書籍,清理出一片空地,把飯盒放在上面打開,目光時不時落在那些書上,好奇地問:“這些都是沈二罵過的書,你挑出來幹什麼?”
宋域重新坐回尚有餘溫的椅子裡,“我想了解他,而不是去欣賞一塊精雕細琢的玉石。”
“晚上你要睡在這裡嗎?”
“嗯,我睡覺不挑地方。”
沈聽泉坐在他對面,單手撐着下巴,調侃道:“很少見呢,我以為你這樣的豪門繼承人都是豌豆公主。”
宋域邊吃邊說:“我是沈瀛的學生,沒那麼矯情。”
“沈二也在這裡封閉了三年,應該是他的九到十二歲,吃住都是在閣樓裡。”
“有他的照片嗎?”
“組織裡不允許拍照,隻有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