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聽泉帶領三人潛伏在一條水泥路旁的低矮灌木叢裡,不斷有私家車與大貨車行駛在路上,偶爾還能看見騎着小電驢送餐的黃馬甲小哥,道路的前方是一座小型村鎮,入口處修建着一座七八米高的巨大石牌,正中央雕刻行雲流水的“送日”二字。
沈聽泉低聲說:“再往前五百米就是沈搖日的駐紮範圍了,因為實驗研究與獵殺動物的關系,他們不能像連盤一樣避世,經常有社會車輛在這裡進進出出,非常方便你們潛入他們。”
陳廓錯愕地盯着來來往往的車輛,疑惑地問:“這裡還是江陽的地界嗎?我們專案組應該已經把江陽周圍封鎖起來了,基本上不會有貨車敢明目張膽地運送動物标本過境。”
“這裡是江陽,不過他們進進出出的路線不是江陽周邊的收費站,而是繞過你們的耳目,選擇翻山而行,”沈聽泉随便撿起一根樹枝,在泥土裡粗糙地演示,“江陽市與潭州市平分這座山,你們專案組封鎖的範圍是這座山的西面,他們則是在山腳下就從西北面走,繞過你們在收費站的卡口,進入管理松懈的潭州市。”
“原來是這樣。”
“我就把你們送到這裡,其他的事情我就不管了,能拿到龍王骨也好,不能拿到龍王骨也好,這些都是你們的命,”沈聽泉盯着宋域說完,又轉過頭,别有深意地注視身邊的沈瀛,“沈二,很多年前你離開連盤時,你曾經問過我信不信命,我說我信我的命,但我不信你的命。”
沈瀛沒講話。
沈聽泉站起身,拍拍褲腿上的泥土,“現在我還是把這句話送給你,或許在某一時刻,你會徹底掙脫連盤對你的束縛。”
沈瀛依舊不語。
“祝各位得償所願。”沈聽泉雙手合十,在離開前留下了銀刀與彎弓,那是沈瀛不久之前救下宋域時使用的武器。
沈瀛靜默地注視沈聽泉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密林裡,撿起地上的銀刀與彎弓,攙扶起身邊視物模糊的宋域,提腳向着送日組織而去。
陳廓跟在兩人身後,悄悄摸出口袋裡的手機,飛速發送出一條信息。
【陳廓:送日。】
送日組織不像連盤那樣全是苗寨,更像是普通的新時代村落,路邊修建着規格統一的三層别墅,三輪車、農機、私家車等全部停放在院子裡,路上還有扛着鋤頭、戴着草帽的村民,完全不像是一個從連盤苗寨分裂出來的旁支。
陳廓疑惑地打量周圍的環境,半信半疑地問:“這裡真的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地嗎?沈聽泉是不是帶錯路了?”
“沈聽泉又不是傻逼,他們連盤就差把我的底褲查出來了,能搞錯旁支的駐地嗎?”宋域回頭看他,眼角眉梢都挂着“生無可戀”四個大字,看起來還對連盤調查他的事情耿耿于懷,“我們先找地方住下,商量接下來的行動。”
“哦,我就不參與你們盜取龍王骨的行動了,”陳廓說,“我來這裡是查毒品的。”
宋域疑惑地問:“你一個人能處理嗎?”
“沒問題,你還是先擔心自己的眼睛能不能好吧,希望再次見面時,你沒有成為一個瞎子。”陳廓說完,轉身走向另一個方向。
宋域凝視陳廓的背影良久,直到他徹底看不清了才轉頭看向沈瀛,目光卻越過他的肩膀,盯着極其顯眼的銀刀與彎弓,想了想問:“我們就在這裡站着等沈搖日的人找上我們嗎?”
沈瀛一挑眉,饒有興趣地盯着宋域,“你看出來了?”
“連盤能監視送日的一舉一動,送日難道就不會監視連盤的一舉一動嗎?沈聽泉刻意把銀刀與彎弓留給你,肯定是想要讓沈搖日注意到我們的行蹤,然後派人來抓我們走。”
沈瀛擡頭,望向不遠處的座椅,“到那裡等他們吧。”
然而,還沒有走幾步,一道耳熟的聲音在他們背後乍現。
“貴客大駕光臨,坐在那種地方怎麼能配得上身份?”
沈瀛緩緩轉身,徑直撞上沈思念清瘦的身影,他的唇邊含笑,但眼裡冷得像是兩塊冰,望過來時隻有無窮無盡的怨毒。
宋域看不清沈思念的容貌,但他記得這個手持C4炸/彈模型在病房大鬧的小年輕,調侃道:“沒想到你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居然還能活蹦亂跳。”
沈思念連個眼神都沒有給宋域,直勾勾地盯着沈瀛端量,像是要把他的每一個毛孔都琢磨清楚。
宋域努努嘴,手肘輕輕推一把沈瀛,湊近他耳邊小聲問:“你把這小兔崽子的家燒了?他這仇視的小眼神,我這樣都看得一清二楚。”
沈瀛瞟他一眼,“他縫人嘴巴的功夫比跳樓厲害。”
宋域:“……”
沈思念見他們旁若無人地咬耳朵,氣得額角青筋暴起,牙齒咬得咯咯響,“沈先生,請跟我走吧。”
沈瀛若有所思地盯着沈思念看幾秒,垂下眼,扶着宋域的胳膊向他走去。
在即将擦肩而過時,沈思念突然擡起手,筆直地攔在宋域面前,輕蔑地說:“閑雜人等,不在受邀的範圍内。”
宋域腳步一頓,舌尖抵了抵後槽牙,這樣明顯的敵意他如果感受不到就真成傻白甜了,他歪一下腦袋,似笑非笑地說:“我如果不去,你也别想帶着他去。”
沈思念冷笑着,一字一頓地強調道:“還請自重,沈先生是自由的個體,不會受任何人的牽制。”
宋域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尾調故意拉長,像是蘭州拉面的師傅扯面一樣,斜眼看向身邊的沈瀛,眼裡滿是笑意,“你說呢?”
兩道目光同時落在沈瀛的臉上,期待他的回答,他沉默幾秒,雲淡風輕地說:“他是我的人,必須跟我走。”
話音剛落,沈思念瞬間破防,像一隻被石頭擊中的玻璃瓶一樣碎掉。
宋域緊抿嘴唇,舌尖在後槽牙上前後蹭兩圈,身體忍不住顫抖,憋笑憋得想死。
片刻後,他感受到沈瀛瞟來的警告目光,清了清嗓子,稍微收斂一下自己的表情,耀武揚威地拍開沈思念僵硬的手臂,趾高氣昂地哼哼幾聲,像個正宮娘娘似的扭着公狗腰朝前走。
沈瀛受不了他,無奈地瞥去一眼,“小心閃了腰。”
“我要給那些觊觎你的人看看,爺才是正宮。”宋域刻意拔高音量,眼睛朝後看,顯然是故意講給身後一動不動的沈思念聽。
沈瀛沒講話,随他去和人争風吃醋。
宋域走了幾步,忽然停住腳步,回頭得意洋洋地望着面目猙獰的沈思念,“那個叫什麼思念的,嘿,這名字和冰櫃裡的黑芝麻湯圓似的,你不在前面帶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