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亞奇垂着眼皮,在洗手間的鏡前單手整理了一下衣領。
他長相極好,身高體長,臉蒼白清俊的風格,和金絲邊框的眼鏡很相襯。
可惜總是很憂郁的樣子,淡漠的眉間時常微蹙;為了訂婚穿着戗駁領西服,額發向後梳得整齊光潔,目光深邃鼻梁高挺,自帶貴公子的氣派和教養。
資本的擴張盤根錯節,宛如大樹的根部,交纏中難免相互汲取養分。
仁博集團發家相當早,要追溯到以地緣關系為基礎建立起來的鄉親們,老輩子相互幫扶着做生意,搞買賣,情義與利益摻雜,親上加親的通婚也就成了常事。
也是如此,得以趕上改革以來大部分的時代風口,在能源開采,科技創新等高端制造業,都算得上數一數二的龍頭企業。
這所占地百畝,四面環水的城堡式莊園,是第一位女家主做出的選擇。
行業蕭條,經濟危機時,是她出任董事長力挽狂瀾,成了仁博的一把手,徹底改變董事會裡女男比例嚴重失衡的局面。
從此以後,楊家逐漸有了返璞歸真的趨勢,和曾經的摩梭族一樣,成為了無父無夫的女人國度。
一位真正的母親領導着龐大的家族,财富便會如同血脈繁衍一般生生不息。
盡管女家主們的私生活也難免為人诟病,可在早些年曆代的男性家主的所作所為可稱得上靡.亂的對比下到也不足為奇。
楊亞奇在外界看來,是灰小子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産物。
如今因為不受母親重視潦倒至此,倒顯出楊存忠厚老實,對糟糠之夫也保持尊重,留有最後一絲體面。
衣香鬓影,觥籌交錯,楊亞奇麻木地挂起得體的笑臉和人寒暄。
作為訂婚宴的主角,他的作用隻是作為不受重視的棄子交換。
有了這層關系,可以更好的給被真正認可的楊家人鋪路。
他有些苦中作樂地想,好在這個不符合自己審美的主廳用來交際,花房附近的禮堂才輪的到自己訂婚用。
楊亞奇随了自己天性浪漫多情的父親,可能是早年喪父,開慧和同齡女孩一樣早。
從懂事起一直小心藏拙,在一衆天資聰穎的姐妹兄弟中就顯得格外平庸。
楊家家風極正,并無人欺淩羞辱過他,他的夢想就是在下一任繼承人選出後搬出去,組建自己的小家庭,和愛人一同追逐藝術夢想。
可意外總比明天先到來,這場有百利而無一害的聯姻,楊亞奇作為當事人,最後一個才知道自己已經有了未婚妻。
他這時才意識到,自己是肉,得給那些有野心,又有能力的人吃。
走到禮堂,楊亞奇看着司儀遞過來的流程表歎了口氣。
既然知道了萬般不由人,隻能盡可能和未婚妻好好相處,他習慣了苦中作樂,兩人可以做朋友也說不定。
兩個身材高大健美,樣貌一緻的英俊男人走到台前,都穿着漆黑的便服,極富力量感的身軀把寬松的運動服都撐的鼓鼓囊囊,正和侍者交代着什麼。
楊亞奇有些羨慕地看着表哥楊送,那張英挺的臉龐上是和雙胞兄弟如出一轍的冰冷。
如果我也有楊苟這樣的兄弟,想來就不必體會這種如影随形的孤獨感了吧。
楊亞奇從未有過親密關系,和任何人都是淡淡的君子之交,面對人生大事也難免胡思亂想起來。
隻是簡單地坐了坐,便有人推着他趕快起身準備迎接女方。
楊亞奇緊張的踱步走上前,在看清的刹那,便忘記了呼吸。
午後的湖邊禮堂,柔和的陽光透過禮堂花窗撒進,斑駁的影子都是五彩缤紛的。
比起金碧輝煌的宴會廳,常春藤編制的鈴蘭花束和長長的貝殼風鈴擁簇着宴會桌,格外清新淡雅。
透明的玻璃座椅上系着淡粉色絲帶,每當有風輕輕地拂過,清脆悅耳的風鈴聲就會和飄揚的絲帶一起宣告它的存在。
他的未婚妻帶着純白色波奈特,手工編制的蕾絲花褶層層綻放在額頭處,像一朵大而豔麗,花型古典的珍妮莫羅玫瑰。
系在下巴處的蝴蝶結,長絲帶落到胸口處,V領的雙層領巾處鑲嵌的華美胸針上,墜着水滴型珍珠 。
發型是白金色的羅馬卷,随着身體的移動可愛的卷發還跟着微微顫悠,極富有光澤和彈性。
蓬松順滑的卷發堆疊在臉頰處,白皙修長的頸子如同支撐玫瑰的纖細花莖,柔美到幾乎算得上旖旎的臉蛋十分嬌嫩,小小的能用一隻手蓋住。
興許是不在意這場無所謂的強行配對,她沒有化妝,當然,這樣精緻五官也不需要任何多餘的修飾。
可這樣直白的,赤裸的展現在衆人面前,就是一份如同精靈墜落凡間的美麗。
如同初生羊羔般的令人憐愛,又像新雪初霁時靜谧純淨,不管哪一種語言和形容都無法完全闡釋她的美貌。
看衆都忍不住疑惑:她為何會甘願踏進如此狹小簡陋之處,和如此平庸的男人踏入一段婚姻呢?
雪白的皮膚已經晶瑩剔透到了幾近透明,澄澈的琥珀色瞳孔裡的分明也是盈盈的溫暖笑意。
可嬌與豔從脂紅瑩潤的雙唇上透出,嬌豔水嫩的唇珠似乎還散發着甜味。
此時,陽光愈發耀眼,從她的身後打過來。
不管是已經呆愣在原地的楊亞奇,還是抱着看笑話心态出席的年輕賓客們,都被神女般的美貌搞得暈眩,甚至覺得她身上泛着天使般的柔光。
大臂處是半透明薄紗,洇出點點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