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眠點了點頭,程家經營的公司傳了三代人,不求有什麼大的成就,程度山隻是想讓程眠把公司傳下去,就這麼一直發展就好。
程度山又囑咐了程眠什麼東西,沈汕聽不懂也記不下,總之是關于公司的事情,等到程眠出門,一瞬間湧來的情緒把沈汕吓了一跳,似乎有人突然攥住了他的心髒,程眠下樓,穿過繡球花園,上樓,躲進自己的房間裡,突然崩潰大吼,突然又後知後覺的死死壓住了嘴,開始漫無目的的流淚,最後又突然冷靜下來,像石雕一樣,腦袋疼的發暈,踉跄地倒在了床上,僅存的力氣已經不能支撐他睜開眼睛,無數雙手在把他拉進黑暗。
似乎,他早就死去了。
沈汕承受着和他一樣的痛苦,不斷有什麼尖銳的東西在刺着他的神經,意識随着模糊起來,像被人強行灌了烈性安眠藥一樣,等再恢複意識時的時候,腦袋裡像被灌了鉛水一樣,迅速變化的情緒讓沈汕越來越不安和驚恐。
程眠下樓端了一杯水,回到房間吃了什麼藥,而後又緩緩的走下樓,站在繡球花園裡,那些在沈汕眼裡充滿侵略和野心勃勃的花,此刻像最忠誠的仆從面對主人一樣,恭順而可愛。
程眠似乎變了個人一樣,性格變得溫柔和充滿善良,耐心的用園藝剪刀剪下繡球花,像他的母親一樣,沈汕看着他回到了大廳,把還沒有幹枯的花束放起來,插上自己的,不知不覺中,一下午都這樣困頓的過去了。
這種無聊的命令,反倒讓沈汕不安起來,他在意識體中詢問,想要退出,但最終連那冰冷的機械音也消失了,他似乎就是程眠,和他分享着相同的情緒和人生,最恐怖的是,沈汕本體的意識漸漸模糊。
沈汕,這是你嗎?
不知過了多久,玻璃窗外面的天已經昏黑的不成樣子,輕輕的風聲帶來了花園中葉片摩擦的聲音,他的心像一灘水一樣安匿。而又變得興高采烈,打了個哈欠揣着愉悅走到了廚房,哪裡空無一人,隻有一盞黃色的廚壁燈,暖暖的發着光,沈汕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隻是強烈的感覺再次湧了上來。
不安,不安
程眠的手摸了摸白瓷盤,裡面留了一塊小小的蛋糕,盤子的冰冷傳到了他的指尖上。周圍的廚具被廚師收拾的很整齊,各種鍋鏟挂在玻璃櫃中,盤子上鍍着金色的絲線狀花紋,整整齊齊的羅列着,白色的櫥台被擦的幹幹淨淨,水印也沒有。
沈汕感受到他對這些蛋糕很感興趣的樣子,像個小孩子一樣的興奮,在他想要拿起蛋糕的時候,又一陣像做電梯一樣的失重眩暈感讓他感到恍惚。
程眠突然在這溫柔平和的氣氛裡說了一句話:
“我的家人們,我們将要團聚。”
程眠的聲音很輕,想喃喃自語,沈汕從他的身體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愉悅和釋然,他眼前一黑,什麼也看到不,隻覺得身邊越來越熱,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那一天,繡球花園在烈火中被焚毀,血色的花盛放着,恐懼和迷茫四溢,他輸給了自己,讓他的家人親手殺了他們。
視野和情緒突然恢複,沈汕看到一片火海,程眠的情緒歉疚又絕望,但他頂着熱浪,向着火海走去。
“A市新聞——程氏集團總裁四口人在家中遇到火災,造成四人死亡,目前失火原因正在調查中。”
沈汕再次睜開眼睛,鬓角的碎發戳了戳他的臉,他看了看右手的檀木珠子依舊帶着古樸的紋路,他擡起手腕,嗅到一縷淡淡的檀木味。
他以為自己哭了,但是伸手摸了摸眼角,什麼都沒摸到。他把頭發往後攏了攏,一些細碎的頭發輕輕垂下來,此刻他心中依然堅信着。
這不會是我的人生。
一面巨大的屏幕被切割成無數小塊,監視着所有人,一個女人留着剛剛到臉頰的短發,梳的整整齊齊,手裡抱着一本大單子。
“這次的新手遊戲是不是也太輕松了,二百個人的心理檢測狀态都沒有出現過多的負面情緒。”
一個中年男人笑了笑,用手指指了指屏幕,帶着白色手套的手劃過了好幾個人,細碎的監控聲音彼此重疊覆蓋,像正在惬意吃草的羊群:
“沒關系,好戲還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