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汕亮晶晶的眼睛,到頭來終是蒙上了苦澀的不幸。
他第一次跟着父母正式出門,是一個不可推脫的親戚的婚禮,那時他的情況還沒有這麼嚴重,他挑了一個靠後的不起眼的地方,那裡做的大多都是小孩子還有給他們夾菜的父母。
他吃完飯後靠在椅子上看着父母,他的父親和一幫中年男人交談甚歡,桌上擺了好幾個空瓶子,嘻嘻鬧鬧的歡笑和小孩的奔跑聲不絕于耳。
正當他思索怎麼才能提前離開的時候,一個穿着圍裙的男人拎着好幾瓶飲料過來,他的手上還有一瓶錫紙罐啤酒。
男人咧嘴一笑,和一位陪孩子的母親說:“飲料,看看孩子想喝啥就喝!”
“哎呦不用麻煩,小孩子喝水就行了…謝謝啊!”女人給自己的孩子碗裡夾了一塊魚肉,用筷子挑出了大刺。
“你是沈嶽華的兒子吧,是叫沈汕吧?”
沈汕一驚,擡頭看了看眼前的男人,把袖子下意識的往下拉了一下,他點了點頭。
“多大啦?都成大小夥子了!”
“17了。”
“行,都17了,能喝點酒了吧,這正好放假呢…”男人說着就要把啤酒往他手裡塞,沈汕不會喝酒,也沒喝過,他也不想,他正猶豫怎麼和男人解釋,已經站起了身準備用雙手接的時候,一個男人把外套搭在手臂走了過來。
“劉叔,好久不見。”
“呀!這不雲淮嘛!哎呦可瞅瞅,真是有苗不愁長!你也喝點酒?”
牧雲淮笑了笑指了指沈汕旁邊的椅子,微微側頭問沈汕:
“這有人嗎?”
“沒…”
牧雲淮把衣服搭在椅背上,接過了男人要遞給沈汕的酒,瓶子上的水霧順着他的手流到手腕處。
“那酒本來要給沈汕的,我給你整瓶冰的來……”
牧雲淮微微笑着說道:“不用,叔,我晚上還要回宿舍寫論文,真喝不了,人家還要準備高考吧,還沒成年就别逼人家喝酒了…”
牧雲淮抓住一個差點摔倒的小孩,把他抱回他媽媽的懷裡,拆開筷子看了看放在桌子中間的紅燒魚說道:
“這回魚又都是您燒的吧?”
“是呗,十二條呢,真不是你劉叔我吹,我這魚啊…”
男人滔滔不絕的講着如何烹饪一條好魚,牧雲淮的附和恰到好處,劉叔直到走的時候都眉飛色舞,沈汕在心裡暗暗佩服。
沈汕擡頭看着牧雲淮說道:
“謝謝,我真的不太會喝酒…”
“沒事…”牧雲淮拉開易拉罐喝了一口,然後把罐子放到桌子上。
“如果不想喝可以編個理由躲過去。”
沈汕哭笑不得地說道:“可是我想不出來什麼好理由…”
牧雲淮看着他笑了一下:
“我今年大二。”
“大四才要寫畢業論文。”
“劉叔人看起來和大家熟絡,但實際上他對我們晚輩的了解隻限于名字。”
沈汕點了點頭,不自覺的往下拽了拽袖子,牧雲淮在他起身接酒的時候,就看到他的手腕上有一道淺淺的紅色傷疤,傷疤才毫無血色的皮膚上顯得格外紮眼。
沈汕抿了抿嘴,覺得還應該聊點什麼:
“那你是學什麼專業的?”
“心理學。”
沈汕一怔,這次他再詢問的時候,沒有看着牧雲淮的眼睛,牧雲淮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那以後要當心理醫生嗎?”
“是啊,本來就是朝着那方面學的。”
沈汕自嘲的笑了一下,“天天和精神病打交道萬一被影響了呢?”
牧雲淮偏頭看了看沈汕,沈汕垂眸,盯着筷子尖:
“隻是病人而已,像感冒發燒一樣,如果因為擔心被傳染的醫生,怎麼談治病救人呢。”
“而且任何心理疾病都可以通過藥物和心理疏導進行治療,看到病人好起來,是一件讓我感到幸福的事。”
過一了會,沈汕擡頭看着他,舉起了手邊的綠茶說道:
“那…祝你成為一名出色的心理醫生。”
“謝謝。”牧雲淮把易拉罐舉起來,
“祝你高考順利。”
沈汕笑了笑,在他的臉上再多的情緒都顯得蒼白無力,但那雙深深染上暗淡黑色深淵深處泛起了一汪澄明的光。
“謝謝。”
會好起來的,那就再相信一次吧。
……
沈汕将手表對準那個和身邊人讨論着什麼的男人,一行灰色的字浮顯出來:
【第一組{牧雲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