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雨夜中随意拾起的一顆石子,是終章破局的鑰匙。
沈汕到點下班回家,路上已經沒有什麼人,藍底白漆的路燈與行道樹幾乎齊平,街邊一些不重要的小店早就關燈鎖門。
路燈有些發昏,落在人的衣料上像母雞湯的油光一樣發膩,路上的青紅磚以固定的花紋延伸至目光所無法觸及的遠方,雪絨一樣的大理石石磚被磕掉了邊角。
落葉被風卷起來窸窸窣窣地亂跑,在他身邊展開一場以娛樂為目的的追逐戰,如同戲谑的孩童肆意地笑着鬧着。
系着紅色圍裙的瘦高男人提着兩提空啤酒瓶放在了店在,店内傳來一陣陣聽不出的話和夾雜着啤酒味的醉笑。
一陣冷風吹來,沈汕下意識裹了裹外套加快腳步朝着煙萍小區的方向快步走了過去。
下雨了
雨下的很急很大,他隻能躲在一家關了門的家裝店門口,暴雨之下如同天塹溝壑,路燈的光影被一大片水霧撕扯吞噬,他看不見,也聽不到。
一片轟響的暴雨聲空閑了他的感官,在未知的黑暗深處似乎隐匿着真相,緩慢的,在細碎的雨幕中湧動。
可雨太大,撐傘的人也不敢前去,出于人先天的畏懼,也出于後天的怯懦。
雨太大了,足夠遮蔽後方微弱的路燈光芒。
水滴濺在他的褲子上,一股腥潮的味道湧了過來,他往後站了站,卻感覺腳後似乎擠到了什麼軟軟的東西。
“喵…”小貓似乎猛地抖了一下,聲音怯懦而沙啞,渾身粘滿濕漉漉的泥漿,毛發一绺一绺地被污水黏在一起,顫巍巍地從他身後竄了過去,扭動着身子逃離這裡。
沈汕向前了一步,雨水落在他的劉海上,順着發絲滴落到他的臉頰,衣領處被澆濕一大片,他迅速回身,那隻小貓沒敢沖出大雨,蜷縮在一根白色水管旁叫聲急促。
“喵嗷…喵嗚——”
他縮回了剛要伸出去的手,掏出了兩張衛生紙疊在一起放在手裡伸過去輕輕按住了小貓的身體,把小貓抓了起來。
毛茸茸的觸感,慢慢能觸碰到那随着心髒跳動着的溫熱,小貓縮在他的手裡,口中的聲音小了些。
“喵…喵…嗷…”
他打開手機手電筒放在膝蓋上,就着白光看着這隻小貓,并不是泥水太多讓它看起來髒兮兮,這本來就是一隻有着黃銅色眼睛小黑貓。
紙巾上擦拭前爪的位置粘着些暗紅色的東西,像是幹了後又被雨水重新化開的血塊。
【…暴雨之中琴聲幽怨,黑貓斷了一隻前爪】
!
信息中的斷爪黑貓
前爪的毛發被混着雨的血水一撮一撮地粘成一坨,像一坨纏着海草剛被打撈上來的小海膽,在他手中轉圈圈式的扭動着。
雖然不知道有什麼确切的緣故,但沈汕認為這隻黑貓的出現時機絕非偶然。
在屋檐盡頭的轉角處有一家還沒關門的便利店,沈汕用五張紙把小貓用揣熱水袋的手法包起來放在懷裡。
他沒養過小動物,但出于中國人骨血中的畜牧血脈,沈汕立即決定了第一件要做的事——
先喂一頓
小貓一直在喵喵叫,沈汕無奈地輕輕點了點小貓的鼻尖:“走,給你弄口吃的。”小貓不知道是被包嚴實了還是累了,沒有再掙紮。
沈汕拉開門,坐在收銀台的男人擡眼看了一下,随後依舊自顧自地聽着手機裡的武俠小說閱讀。
沈汕把小貓往懷裡抱了抱:“有給小貓吃的腸嗎?”他伸手互助小貓的頭往身上攏。
男人擡頭,探身指了指最後面:“右邊架子,下面都是。”沈汕朝着那邊走,在櫃子旁邊站着一個叼着棒棒糖咬來咬去的小女孩,女孩一眼就看到了他懷裡的小貓。
女孩睜大眼睛,但有些怯生生地沒敢靠近:“小貓。”沈汕聞言微微彎腰讓女孩看見小貓,女孩湊近了一步,正對上小貓的眼睛
喵
沈汕聲音溫了幾分:“有沒有能給小貓吃的腸?”把弄髒了的紙巾從小貓頭上拿了下來,小貓好奇地擡頭,沒受傷的前爪扒拉了一下沈汕的袖子。
小貓叫聲突然響了:“喵——!”他換了一隻手把小貓按住。
“有,這個白的就是…人吃的太鹹了,他們說小貓隻能吃這個。”小女孩指了指下面一個黃色塑料筐裡白色小腸,是他不認識的牌子,但女孩模樣稚嫩真誠,他随便拿了兩個。
沈汕去門口付了錢,臨走又買了一包衛生紙,把小貓嚴嚴實實地包好放進外套兜裡,門外大雨依舊滂沱,沈汕秉持着能省則省的原則,選擇在店裡繼續待着。
門外一片漆黑,沈汕隻能從玻璃上的反光依稀看出自己被櫃子擋住了一半的身影,那是一派有些詭秘的場景:
似乎他正站在滂沱迷蒙的大雨之中,現實世界的影子若隐若現,而那空無孤寂的黑暗在大雨沉默的轟鳴中如影随形。
他擡起頭,看見了他自己
或是看見了一個和他很像的人
老闆沒有要關門和趕人的意思,沈汕在貨架間走動,食品和現實世界幾乎一模一樣,但卻沒有哪一個細節重合,陌生的牌子,陌生的标語。
像迎面走來了一位與故友面容極其相似的陌生人。
激動,緊張,膽怯,憂慮
沈汕打開白天他們聊天的闆面,途中突然發現被自己遺忘了的支線任務,加完的分數已經自動到了他的總積分裡。
他能明顯感覺的過了新手期後系統對他們的放養程度。
或者說是對現實的沉淪讓他忘記了超現實的東西。
讓人不由自主想到了萬明茜的死
他查看着大家發在聊天框裡的各種圖片,大家都暫時關閉共通通話模式,他們都是習慣了用手機發消息的人,聊天框中大多都是簡明扼要的信息點。
陳璐瑤根據信息找到了東二條路一個荒廢的平房,不算特别偏僻,沿着水泥路走一段就是大路。
附近也有一些人家,這是萬誠名下的平房,因為位置偏僻,老人最終選擇了相對人多的地方居住,這裡的房子也大多是等拆遷的人名下的,房子裝修還算過得去,隻是沒有人住。
陳璐瑤留言:“屋裡灰不算大,大概兩三個月之前還是應該有人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