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願沉默了半晌,笑了笑,問道:“此話何意?”
顧妙冉深吸了一口氣,直直望着李願,清透的眼眸亮得出奇,“民女姓顧,小字妙冉,家父為禮部尚書,外家為穎川姚氏,皆是忠君愛國的書香人家。”這是說自己根正苗紅,進宮後不會引出外戚奪權的亂象。
“民女不僅知琴棋書畫,還通數術地輿,能與殿下紅袖添香,閑時還能煮茶解語。”這是誇自己通文達藝,順帶提起李願還誇過的她煮的茶。
“論賢惠,民女持家有道,府中衆人多有贊譽;論能幹,廚藝刺繡也都拿得出手;論容貌,雖不敢說是傾國傾城,也堪入眼……”最後一句話,顧妙冉說得有些心虛,畢竟她漂亮歸漂亮,但萬一皇太女不好女色呢?
李願聽着顧妙冉長篇大論的自誇,臉上的笑已經快維持不住了。
“顧姑娘如此多才,今後必定大有所為。若是困居宮牆之内,反倒是委屈了。”李願沒等她繼續說下去,還算委婉地給了答複。
顧飛彥找來時,李願已經帶着翊衛們離開了,園子裡隻剩下剛剛收到“好人卡”的顧妙冉發着愣。
“妙冉?妙冉?”顧飛彥喚了好幾聲,才将顧妙冉叫回了神。隻見她轉過身來,紅着眼眶,臉頰微鼓,看不出是生氣了還是難過。
“二哥,皇太女沒看上我……”
崔府中事很快就被傳到了禦前。趙王緩過勁後,連衣裳都沒換,拽着崔汾這個人證,就到弘德帝跟前哭着告狀去了。
他一身濕透的狼狽,脖子上還有淤紅的勒痕,往大殿中間一跪,聲淚俱下地控訴李願殘害兄長、目無法紀的惡行。
太監徐永祿在旁看着都不禁揉了揉脖子,一邊覺得這事荒唐,一邊又覺得來得巧,于是趁着無人注意時,對殿外的小宮女使了個眼色。
“父皇,您要為兒臣做主啊!”崇政殿上,李譽澹說完李願是如何要将他溺死、見溺死不成又要将他勒死之後,便指着自己的脖子,神情惶惶地喊道:“崔郎官可為兒臣作證,李允慈她就是要殺了兒臣,她就是要兒臣的命啊!”
弘德帝沉着臉,目光落在崔汾身上,而後者壓根不敢摻和其中,任趙王說了再多,也不曾附和一句。
畢竟他能從先前那樁掉腦袋的官司中脫身,靠得正是李願為他求情的折子,他們崔府還得記着這份情。可若說替李願辯解,李願将趙王齊王扔下水,且親手勒趙王脖子的一幕,又是他親眼所見,他也沒膽子欺君。
知道說什麼都是錯,崔汾便隻好咬着牙一聲不吭了。
李譽澹見崔汾不說話,眼神陰狠了幾分,“崔郎官是被吓得說不出話了?也是,太女在崔将軍靈堂前胡作非為,是根本就沒将你們阖府上下放在眼裡啊。”
崔汾隻當沒聽見李譽澹的煽風點火,把頭埋得更低,向弘德帝請罪道:“皇上,草民正處孝期,已丁憂解了官職,今日卻以一介白身踏足議政之所,實在是不敬,還請皇上降罪。”
“好啊,好啊!沒膽氣的玩意兒!”李譽澹氣得站起身,狠狠地踹了他一腳,“你不說,多得是人長了嘴。來人,去叫齊王,安成公主……”
李譽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弘德帝撂禦筆的動靜打斷了。
“夠了。”弘德帝冷聲道:“允慈的脾氣朕比誰都清楚,若非你先招惹她,她豈會與你動手?”
“不是,父皇,兒臣隻是說了幾句玩笑話,可是她竟然……”李譽澹正要辯解。
弘德帝又道:“玩笑話?譽澹,你也是當爹的人了,怎麼卻越發不穩重了。往後去了封地,還能成天找朕告狀不成?”
“……封地?”李譽澹一怔,巨大的驚喜湧上心頭,再顧不上其他了,“父皇您要讓兒臣去封地了?”
弘德帝擺了擺手,沒有回答,轉而對徐永祿吩咐道,“帶他下去更衣,衣冠不整,成何體統。”
徐永祿應諾,躬着腰到李譽澹跟前,“王爺,請。”
在京城隻是個閑散王爺,去了封地可就是實權在握了。困在京城十多年,李譽澹做夢都盼着去封地。這下以為弘德帝松了口,當真樂呵呵地跟着徐永祿往側殿去了。
他一走,崔汾也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叩首告退。
弘德帝多看了他一眼,語氣溫和了幾分,問了句安成公主的病況,并囑咐他照顧好一家老小。
崔汾謝恩,退出大殿時,又隐約聽見了弘德帝的歎氣聲:“……先前南越進貢的紅珊瑚樹與真珠不錯,給德妃送去吧。”
德妃正是李譽澹的生母。
崔汾邁出的步伐一停。
一句似是而非的話,一棵珊瑚,一斛真珠,就将此事了結了?甚至都不傳召皇太女問話……崔汾隻得慶幸他方才沒說李願半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