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願不知道她在鳳儀宮的失态,讓佟皇後又悄悄給國師玉源遞了信,說李願似乎有再現年前神志失迷、言辭錯亂的迹象,要其再為她占蔔一卦。
玉源這次不僅自己起了多次卦,還附上了他那位上百歲的師父對卦象的彖辭。
黑紙白字斷言,李願三年之内必有大劫,若捱得過則如龍鳳出世,貴不可言;若沒捱過,則死無全屍。
佟皇後看完,登時便是腿腳一軟,恍惚了半天才找回聲音,“胡、胡說八道。這老道士是活膩了不成,竟敢咒大梁的皇太女。本宮,本宮要砍了他的腦袋,燒了他的道觀……”
一旁的趙嬷嬷看了信,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什麼劫數,會讓人要麼貴不可言,要麼死無全屍啊?憑她的見識,她能想到都是那要誅九族的謀逆大罪。
她抖着手,趕緊将信撕碎,投進燈盞裡燒了。末了,還覺得不夠,又問清了來回路上接手過信件的宮女太監,想着過幾日找個由頭将他們一一送出宮去。
她處置完這些,佟皇後也差不多冷靜了。她鐵青着臉,在案後坐下,幾次大口的呼吸後,提筆沾了沾墨,飛快地在紙上落下幾行娟秀的字迹。
“送去那裡。你親自去,不該說的不要多說。”她交代着,聲線發顫。
“是,娘娘放心。”趙嬷嬷應道。
六月。
李願的婚事還在議程中,齊王李常勖倒是如期成親了。
李常勖娶的雖是填房,但架勢風頭并不比前一位小。尤其是在弘德帝賜下金器,玉器,彩緞等外,還又添了一柄禦用的三尺玄鐵寶劍。如此殊榮,讓一身紅袍高騎大馬的李常勖,嘗盡了得意的滋味。
也是因此,不少朝臣改了主意,不僅加了三成賀禮,還帶着家眷踏進了從未到訪過的齊王府,親自前來觀禮了。
最擅經營官場關系的顧玉山,自然也是其中一位。而有意思的是,他們顧府是接了兩封請帖來的。一封是齊王府給他的,另一封則是齊王妃邀的顧妙冉。
顧妙冉跟在她爹身後,被王府的下人引入二門。她如今已經不隻是“顧小姐”了,縣主的冊封下來後,她出門在外,也是要被尊稱一聲“華襄縣主”的。
此刻,在前引路的侍女便是一聲聲“縣主”地叫着她,不是将她帶去客人歇息的花廳,而是一路向内,進了王妃親眷故交所在的暖閣。
顧妙冉并不認識齊王妃,隻知道是刑部侍郎方家的姑娘。不過論關系,她們往後就是妯娌了,交個朋友也是好的,于是便欣然來了。
她又是個喜熱鬧的性子,在暖閣坐下後,便迫不及待地與左右的婦人說起話來。沒一會兒就把滿屋子人的姓名與來曆打探清了,很快還親親熱熱地與兩個年齡相仿的女子攬着胳膊說話。
閣内的人都曉得她是太女妃,對她的态度都好得挑不出一點錯,将她連同顧家姚家都誇了個遍。
還有的早就打上了顧氏的主意,趁着難得的機會,向顧妙冉打聽道:“聽聞縣主還有兩個哥哥未曾議親,也不知誰家女兒能有幸與縣主做姑嫂?”
被顧妙冉攬着左手的藍衣女子,聞言臉頰一紅,轉頭眼巴巴地望向顧妙冉。
顧妙冉這時想起她爹說過的話了,笑了笑說道:“哪有未出閣的姑娘議論兄長親事的,杜夫人别羞我了。”再說,宮裡還有一位公主也惦記着呢。
問話的杜氏也是個聰明人,看出顧妙冉不想多說,趕忙笑着岔開話,“縣主見諒,想來是我今日看見大紅大喜的高興極了,這才忍不住多嘴一問,等會定要多罰幾杯酒,給縣主賠個罪。”
“杜夫人是自己貪杯,拿我做借口吧?”顧妙冉笑眼盈盈,看不出一點兒在意。
杜氏放了心,故作郁悶地說,她的心思被顧妙冉看穿了。逗樂了滿屋的人。
也是此時,門外的鑼鼓聲響了起來,有人喊道:“花轎到了!”
大夥便紛紛起身出了暖閣,準備到廳堂觀禮。顧妙冉走慢了一些,剛邁出門,忽然手就被人拉住,轉頭對上一張粉裡透紅的嬌顔。
“縣主,我有話想和你說。”藍衣女子小聲地央求着,拉着她往鄰院僻靜的廂房走去。
顧妙冉看着她欲說還休又羞羞答答的表情,直感不妙,不過還不等她想出說辭,兩人身後本應無人的廂房内,突然傳出了一聲刺耳的瓷碎聲。
藍衣女子遲疑地看向禁閉的門扉,擡聲問道:“……裡面是何人?”
沒有回應。
顧妙冉四下看了看,院裡的人都去看新人了,連仆役也不剩一個。這種時候,誰會躲在廂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