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晨曉一大早就被電話吵醒了。
一個陌生來電。晨曉翻身挂斷,倒頭繼續睡。
又打來了。
“女士,您有快遞需要簽收。”
晨曉惺惺忪忪答:“我最近沒買東西啊,你們打錯了吧。”
“是一位沈先生交代送來的。您姓滕對吧?”
晨曉想起來了,應該是香水,昨晚走時忘拿了。
套了外套,拿了馬克筆出門,門口沒有箱子。
晨曉擡眼一瞧,不是一整箱的香水,而是一整車——準确來說,是裝着每一款香水的盒子幾乎占滿了整輛車。其中幾款古董香水甚至裝在保險櫃裡。他們甚至還拉來了一台專門收藏香水的冰箱。
一整個上午,晨曉就倚在門邊,看工作人員上車下車、搬進搬出。他們逐一核對不同闆塊下的香水目錄,西普調、花香果調、麝香東方調、木質琥珀掉以及特定諧調下的香水,與之對應的保存方法。
晨曉翻閱着名錄,上面清清楚楚羅列了哪一款香水是噴霧式,哪一款是拍灑式,噴霧式比拍灑式更好保存;着重标記西普香型的香水,裡面的廣藿香和橡樹苔會随着時間上浮,釋放出塑料氣味;含有茉莉和橙花的香水則會随着時間顔色變深,但香味不變。甚至還有兩瓶動物性香調的香水,保存時日不詳。
他昨天也沒說送這樣多啊。難道看出來她不高興?也不知道他是真木讷還是裝糊塗,晨曉抱着胳膊思來想去,她不相信沈傑英會看不出,一個經年累月在他人痛點上狂轟亂炸的心靈狙擊手,會連這點敏銳都沒有?
“誰一大早送這麼多東西來啊?”傅春曉站在門前打哈欠,快眉眼裡一掃,忽地趨在晨曉耳邊問:“是紀傑?”
“不是。”晨曉不耐煩。
“我說也是嘛。紀傑的香水品味沒這麼好,侯明豔更不用說了。天哪,剛剛放進去的那個是愛馬仕的“牛皮”嗎?那可是香水藏家裡的聖杯啊!”
傅春曉那一陣聲音像燒得旺旺的爐火似的,在那一陣哔哔剝剝裡,晨曉隻惘惘地點頭。
聲音又是一低,傅春曉揪着晨曉的胳膊問:“是誰啊?你是不是背着我交了新的男朋友啊!”
晨曉被問得心煩意亂,拍拍傅春曉的肩膀,“媽,實話說,你甯願相信我在和有錢人交往還是相信你在做夢。”
“我甯願相信我在做夢。”傅春曉不假思索地回。
“那你就是在做夢。”晨曉又拍拍她的肩膀,“我該去下一個夢境驿站了,一會兒醒來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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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傑英等了一下午,也沒等來晨曉的一個電話。
靠在椅子上,他淺淺啜着一杯藍山咖啡。
Lucy推門走了進來。
“香水受試員找到了嗎?”沈傑英揉揉太陽穴,有些頭疼。
光是看她那溫吞表情,他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果不其然,Lucy喟歎道:“我想國内……你也知道最近一直在鬧新型拐賣騙局的新聞,找到合适條件的還是很難的。那些美院裡的模特還難找得多,何況……”
“到底找到了幾個。”
“六個,但符合條件的一個都沒有,大都是上了年紀的——還有一個老大爺。”
Lucy看着沈傑英頭痛欲裂的表情,再度小心翼翼地開口道:“沈先生,我看短期之内我們很難再找到人選了,如果我們不能如期研發出香水,是要面臨賠償的。”
“你不說我也知道。”沈傑英不耐煩道,“不然先換一款頂上去,我這邊出了點問題。”
Lucy抵着唇,欲言又止。
“你給樊孬孬打電話問問,我記得前不久他說打算培育麝香特征的植物品種,可能會有幫助。”
“好的。”Lucy快步出了工作間,很快又回來了,“沈先生,智穎小姐來了。”
沈傑英猝然瞪起了眼睛,驚醒似的,“她怎麼來了?什麼時候?在哪?”
Lucy站得遠了些,“就在門口。”
“跟她說我不在。”他一躍奔到窗邊,“就說我臨時出去了,她要是着急就在這裡等。”
Lucy忙向前一步道:“沈先生,這是三樓——”
沈傑英半個身子已經滑了出去,Lucy沒想到他為了躲智穎已經到了越垣而遁的地步,正幹着急,聽見窗外一陣鈴鈴的笑語:“下午好啊表哥,我就知道你會在這裡出現。”
沈傑英一驚,忙對樓下的智穎說:“我也料到了你會在這裡出現,不過既然你沒有躲在草叢裡,那我也沒必要吓你了。”
一把摔上窗,他轉頭問起Lucy:“我剛剛跟你說的話你還沒傳達給她吧?”
Lucy連連搖手。
門外一陣腳步聲響,智穎推門,呼呼走到沈傑英面前,“你跟晨曉在一起了?”
沈傑英兩手交疊放在胸前,她肯定看見晨曉的朋友圈了。
“表哥!”智穎一叩桌子,“你怎麼能!”
“不是你想的那樣。”沈傑英說。
“那是怎樣?不然,你有向晨曉坦白嗎?沒有對吧?”
“那是因為我還沒想好該怎樣跟她說。”
“才不是。你根本是打算故技重施,我太了解你了表哥。你明明答應過我,要在和晨曉交往前坦白自己。”
沈傑英也不曾想自己也有被搶白到說不出話的一天,睜睜凝着智穎,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你了解我嗎?那隻是你自以為,或者說,那隻是從前的一部分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