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号41,李岱彤上台答辯。”
晨曉收拾好資料,走下講台,結束完一場答辯,整個人都放空了。明明上台前還緊張得要死。
論文還要做一些修改,好在沒有什麼大問題。除了英文闡釋和被問及抖音帶貨最低粉絲量的時候腦子卡殼了。
“你真幸運啊,”岸岸湊上來說,“剛剛嚴老頭把雨珊批成什麼樣了。”
“他要是不去接電話,我估計他會讓我删掉百分之七十。”
“我剛剛真是吓得要死。”岸岸拍拍心口,“話說答辯組裡為什麼會有教美術的老師啊?我現在也覺得我引用馬克思新聞自由觀沒什麼不對啊。”
“答而不辯,他說什麼你點頭就是了。”晨曉揉了揉腦袋。
“你真的不用吃藥?”岸岸摸了摸晨曉的額頭,“好像又熱了。”
“沒事,可能就是有點感冒。”
趴在桌上,晨曉有些護痛地捂了捂額。
那冰涼的海水般的筆電熒光仿佛還拍濕在臉上。她揉了揉太陽穴,頭痛,眼睛也痛。
Lucy是什麼意思?
她把臉撇向另一邊。窗外,茉莉像白蝴蝶似的綴在那叢叢的綠裡,綴滿了,綴遍了,沙沙地,綴不完得綴着,永遠落不盡似的。有風嗎?大概有,纖白的花瓣肉質粉茸茸的,吐納似的靜止,又或流連地頻頻駐足;仿佛是耳語,又仿佛傾聽。風起的時候,就簌簌竄動起來,從綠窠裡營營振出去,那綠色的葉子駁着太陽光,晶瑩而華麗地翻滾着。
“馬上就要畢業了呢,唉,也不知道是該開心還是該難過。”岸岸支起臉,“不過你應該是完全沒有問題了,沈傑英随便給你一個推薦就解決了。”
沈傑英嗎。晨曉黯了眼睛,沒說話。邀請自己去代理經營工作室大概也是解雇Lucy的一環,分明這工作是Lucy夢寐以求的。
“我倒是想投簡曆試試電視台制作人,不過聽說很多人簡曆時就被刷掉了。”岸岸頭疼地說,“還是去碰碰校招?其實我很想留學讀MBA,高中時很多學習不如我的都跑去留學了。”
“你怎麼跟我媽想法一樣?”晨曉笑,也不知道傅春曉打哪聽來紀傑要出國的,說兩人做個伴也好。
“我是真的羨慕你。”岸岸把頭枕在桌上。
“我媽也就是随便說說,三天兩頭一個想法。”晨曉說。
“有想法也是好的啊。”岸岸嗤笑,“我還得給自己還大學生貸款呢。之前實習也都是自己的錢,小時候天天要跟那些學習好的比,比來比去還不是一樣,看看那些家境好的,就算打遊戲、談戀愛、複讀、中途生病甚至辍學,随便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輕松一下撥亂反正。我們普通人呢,一輩子謹小慎微,生怕走錯一步,因為根本負擔不起高額的試錯成本。”
晨曉不由瞅了岸岸一眼,“你今天怎麼了?”
“煩的。我爸媽又讓我考研又讓我考編考公務員。我他媽長了三頭六臂怎麼的?”岸岸摔下臉來,“我真不知道他們生我幹嘛,什麼忙都幫不上就算了,還總是提一些滑稽的建議。小事上綱上線,大事聽風就是雨,一聽别人怎樣,什麼内裡情形都不清楚,轉過臉就對我發号施令。真是受夠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晨曉問。
“他們那些建議我一個都不會采納。我要麼換個城市,要麼——”她徒地吸了口氣,“其實有個人追求我來着,家裡條件還算優渥,爸爸從政,媽媽是心外科主任,在哈佛攻過學位。”
晨曉眼睛一亮,“那很好啊,你不是一直想找個條件好的嗎?”
“但是他醜啊!”岸岸皺起了鼻子,“我之前也認為我可以的,但是強行約會兩次後我才發現我原來是一個走失的外貌協會會員。你别笑,我說真的,長得那模樣吧,純純西葫蘆上栽了倆蒜,臉上還有痘印,我隻要一看到他那張疤癞流星的臉——還有那節節瘤瘤的小胖手兒,那些人生中的傷心事就全部在腦子裡串了一遍。”
晨曉笑得直掇肩膀,“誇張了啊。”
“主要是他很普,一直在向我強調比我漂亮的又不是找不到巴拉巴拉,什麼你家沒有我家有錢巴拉巴拉。Excuse me?大哥,你醜得能緻癌了醜得能當生化武器去了你還活得好好的,我有多想不開啊找個窮鬼扶貧去?他破防了,他勢必要我承受他的怒火,于是千呼萬喚出幾個醜男在我的社交賬号下群起攻讦。我把他們列為了一個組合,名字叫哭泣的河豚。”
晨曉簡直笑倒了。
岱彤走下講台,坐在岸岸和晨曉後桌,問中午吃什麼,能不能幫忙捎一份醬香雞丁雞蛋面。
“我也要我也要!”雨珊湊過來。
“自己去。”岸岸撇過臉來,“那個窗口人很多的,至少要排隊半個小時呢。”
“切,那你以後也不要讓我們幫你取快遞。”雨珊蹙起臉。
“那你大可放心,不會有以後了,這裡以後都不會有我們了。”岸岸端直了背,“終于要跟這兩個算盤精說再見了。诶晨曉,答辯完了一起去吃牛腩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