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穎提着早餐走進病房的時候,一下子就覺出不對。
她那個秉性堅剛的表哥,平時軟的不怕硬的不降,今天看上去特别詭異,就像一匹狼變成了……一條狼狗。
晨曉一臉峥嵘,像打了亢奮劑一樣。智穎橫豎看不明白。倒是沈傑英斜斜地刮了晨曉一眼,“你差不多得了啊,别一臉蕩漾跟做春夢一樣。”
晨曉颠頭播腦的,“春夢哪有這個——”
沈傑英捂住了她的嘴。
智穎假裝沒聽見,把吐司牛角包和咖啡麥片牛奶擺在小桌上,然後轉向沈傑英,用一種“原來你也有這麼一天”的目光和語氣說:“既然你沒什麼事了,那我就先走了,為了你這檔子事,我課題落了不少呢。”
沈傑英點點頭,行,慢走不送。
智穎一走。沈傑英就支起胳膊推了推吃得正歡的晨曉,“我認真和你說呢,那事能翻篇了嗎?”
晨曉咕咚灌了幾口咖啡,“不是說了嗎,你現在處于觀察期,等候組織寬大處理吧。”
沈同志一聽,不樂意了,“滕曉晨,你少得了便宜還賣乖。”
“那——那誰讓你是個男的啊。再說了,我做什麼你一清二楚,你當時做了什麼我可不知道,指不定你那時候怎麼占我便宜呢。”
沈傑英冷笑一聲,往床頭一靠,“我要早知道有這麼一天,那時候死也不戴手套,連裡帶外地精刮。”
晨曉瞥着他那一臉羞憤的表情,心裡開心死了。誰讓你那時那麼缺德,活該被反調戲。
沈傑英憂郁了一會兒,忽然嗟歎一聲:“唉,走到這一步也隻能看開了。那句話怎麼說來着?‘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上上下下。’”
晨曉一口咖啡全噴出來了,“你别欲加之罪啊,我什麼時候——”
“你就快了。”沈傑英打斷,“你要是敢把昨天晚上的事亂說,你完了。尤其是那個闆栗,聽見沒?”
晨曉吭吭點了兩下頭,繼續啃面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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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曉一周前還風風标标的,事情一過,就又想起來記仇了。在醫院死賴了幾天,今天要星星,明天要月亮,一會兒吃這個一會兒吃那個,把沈傑英使喚得工蜂一樣亂轉。沈傑英看樣子也懶得跟她計較,整個一勞動模範跟積極分子。
晨曉喬張做緻了幾天,自己都覺得該被拉到菜市場上槍斃了,這才不作妖了。在法國玩了幾天,晨曉一拽又把沈傑英拽進商場裡,對着展櫃裡的名牌包包長籲短歎,比大學裡申請貧困補助的發言還煽情,什麼“小白菜啊,家裡窮啊,沒錢買包包啊”“小鳥說早早早,你為什麼背個帆布包”。沈傑英抱着胳膊,一臉高貴地說你想要就直說,怎麼還加這麼多戲啊,人家賣火柴的小女孩要有你這兩下子也不會被凍死了。然後吐槽完了乖乖刷卡。
又過了一天,他三不知從哪裡搞來了一塊手表。把表遞到她手裡的時候,表情跟宣讀聖旨似的。
晨曉特能裝,假意推诿着,你說你包都買了還買什麼表啊。
沈傑英一聽,你這心眼真是缺得跟镂空紗一樣,你這麼跑過來,你媽肯定不高興,回去能輕饒了你嗎。又說,你少點折騰比什麼都強。
晨曉心悅誠服。心想果然是資本家啊,心眼就是多,連我母親大人的主意都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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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好回去的機票,趕早上九點的航班回了川嶼。出了機場,沈傑英先把晨曉送回了家。
“那你路上慢點兒。”晨曉說。
沈傑英應一聲,“用我向你媽媽解釋嗎。”
“别了吧。”晨曉搖手,想起上次故意用話傷他,趕緊說:“我媽這人特會拿喬,别到時候給你弄得下不來台了。”
沈傑英像是聽了什麼冷笑話一樣,說你媽媽可比你好對付多了,你才是我見過最事兒的。
晨曉沒心思跟他貧,我這忙着負荊請罪呢。
沈傑英擺了擺手,丢下一句“在家好好休息,别瞎跑。”然後油門一踩,揚長而去了。
晨曉偷偷把門支開一條縫,聽到客廳裡電視機的聲音。
傅春曉正端坐在沙發上,一臉慈禧的表情。
“喲,大小姐回來啦。”傅春曉眼尖地一瞥,把遙控器一抛,“你那朋友的事處理完了?什麼時候認識的啊?怎麼也不上門讓我看看?”
晨曉聽見她那尖細指甲似的聲腔,雞皮疙瘩都能被撓出來。趕緊把表從包裡取出來,一溜呈遞到傅春曉跟前。
不然怎麼說是親母女呢。傅春曉拈一拈眼皮,起先張緻不肯,說你少在我跟前賣弄。我什麼沒見過啊。
結果打開盒子,表情比哥倫布發現新大陸還稀罕,“這什麼人送的啊?頂上一套房了!”
晨曉伸了伸懶腰,打了個長長地哈欠,“累死了,我洗個澡先去睡了。”
“你這小破孩子還拿上把式了。”傅春曉緊趕慢趕上去,“快跟媽說說,男的女的啊?你怎麼也不把人領回來呢……”
晨曉心想你還真前衛,男的女的都不管了。
晨曉歸來時風塵仆仆,在家裡的床上睡了一天,馬上生龍活虎起來,翌日天一亮就發微信給岸岸,晚上出來約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