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熱鬧不嫌事大啊,你——”晨曉指着沈傑英你你你了一陣,“明天我再和你算賬!”連滾帶爬地下了車。
“好的,明天見。”沈傑英正襟危坐在車裡,沖晨曉擺了擺手,笑得那個燦爛,他要不是故意的她就給他當馬騎——呸,給岸岸當馬騎然後在街上溜一圈。
沈傑英沒有急着走,确定晨曉回了房間才驅車離開。回到家,開完慣例的配方修改視頻會議,記錄近期的嗅覺走向,然後走進浴室沖澡。
再出來時,晨曉果然發來微信:
「真好,我還活着。」
「沈傑英你這老狗,你絕對是故意的。」
沈傑英一看就笑了,一面回信息一面擦頭發
【 。】
晨曉:
「我媽看見你是個男的,高興得喜眉花眼兒的。」
沈傑英:
【 ?】
晨曉:
「我媽說看見你是個男的她就放心了,我心想多新鮮啊,不是個男的還能是個人妖啊。和着她一直以為我背着她處了個女朋友。」
「然後——」
「然後她非要讓我請你來家裡吃飯。你别嘚瑟啊,是我媽請你可不是我請你。」
沈傑英:
【已閱。】
晨曉:
「……信不信我揍你?」
發完這則短信,晨曉丢下手機就去鋪瑜伽墊,不鍛煉一下今天晚上肯定要睡不着,被老母親看見多丢人啊,那個場面她想都不敢想。
晨曉正在網上找視頻的時候,沈傑英又發信息來了,是一個文檔。
晨曉一看就傻眼了,想起《MOMO》十月刊關于調香的選題采訪,她怎麼就給忘了呢?
電話接通,聽聲音他也還沒睡,“怎麼了?”
晨曉擎着手機一直踱到陽台。今晚的月格外圓,像一顆飽和的明珠,月的周圍攏着一片藍幽幽的星雲,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仿佛龍的喙嘴在追逐那顆明珠似的。
“你什麼時候做的這個采訪啊?我都給忘了。”
“你忘了那不是很正常嗎。”
“我以為你不會接受這個采訪了。”
“别人找我我肯定拒絕啊,你找我我敢拒絕嗎。”
“那,這采訪稿是你自己寫的?”
“可不是。為了給你完成工作,我都淪落到自己采訪自己了。你明天記得趕緊聯系一下那邊的編輯。”
“哦。”晨曉嘿嘿了兩聲,“沈老闆,我發現你還怪好的。”
“不對你好對别人好啊。行了,早點睡吧,明天趕早班飛機呢。”
“那,你到底來不來啊。”
“你想我來嗎?”
“你少貧!”
“放心,我回來就去。對了,我跟梁助理說了,他後天帶你去醫院複查一下。”
晨曉懷疑自己丢掉的腦子是不是都被他給撿着了。
挂了電話,晨曉也沒心思做瑜伽了。翻起來沈傑英的那篇采訪稿,沈傑英這人是不是萬能的啊,什麼事都能打理得井井有條,就她跟個傻缺一樣。
晨曉逐字逐句看過去,能看出來這些回答發自于内心,也許藝術家都是涉及到作品才會說實話。他覺得“香水的完成跟故事的完成是一樣的,成品都具有它自身的和諧感。”“香水主題沒有最好最次之分,一個系列的香水就像一套專輯一樣,是人生序曲中的一部分;是借由想象力朦胧看到的、被分割成一棱一棱的現實。
在此他隐晦地提及了一下新系列香水取材于現實生活的感悟。他居然還能猜到是否選用天然原料的問題,沒有十分肯定,隻是回答調香僅靠天然原料是不夠的,很多天然萃取物與天然植物相去甚遠,而天然原料與合成原料為配方帶來的共鳴與變化,才賦予香水以靈魂,“目前已經在和配方公司洽談,配方中會使用内控分子,并申請專利。”
晨曉意外的是他這樣有嗅覺天賦的人,對這種天賦并不自得,這種天賦其實在某種程度上束縛了他,“我從很多人那裡接觸到的印象是,嗅覺是回憶裡最純正的一種感覺,也就是說嗅覺代表着生活。但是嗅覺太過具體,就失去了所謂‘遠距離的感覺’,它是切實的,是被迫的;被迫聞問、被迫關注很多信息。對我而言,嗅覺與自由其實是相悖的。”
晨曉一直看到會背了。跳到床上蓋上被子。你說這人和人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啊,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不過從小到大她都挺中庸的,已經習慣了這種插科打诨的幽默,知道沈傑英纾解了心結,她是由衷地感到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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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晨曉就聯系了與她對接工作的《MOMO》編輯,姓舒,單名一個漾字。下午拿着采訪稿去約見的咖啡廳,來的路上,晨曉一心以為舒漾還要分派什麼工作,結果舒漾一看稿子,表情愉悅得像領了年終獎一樣。晨曉坐在一邊,險以為要被發現不是她寫的了,結果舒漾是一點也沒起疑。也是,沈傑英那稿子活脫脫就是照她的叙述方式寫的。
“晨曉,你有興趣來《MOMO》工作嗎?”
這話一出,在頭頂打出一個霹靂。
“是這樣,在和你對接這份工作的時候,我之前的助理就已經離職了。我是負責美容闆塊的,我對你的工作能力是認可的,不知道你是否有興趣來MOMO工作,擔任美容編輯助理一職呢?”
晨曉當然同意了。就她這沒人要的野大學生,好容易有個下家可不得上趕着,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舒編輯,我還是想問一下,你找我是不是因為沈傑英的推薦啊。”
舒漾愕然了一下,顯然她和沈傑英沒有過直接的接觸,多半是通過工作室的郵箱和自己取得聯系的,“我知道你是新聞系的學生,之前也做過沈先生的采訪。現在記者行業很有限啊。我們公司有規定,禁止做大師專訪,所以你的工作能力我是認可的,因為這個專訪确實有難度。”
晨曉倒是知道這個名詞。“大師專訪”就是許多化妝品和時裝公司為了傳達公司信息,在旗下的香水品鑒專家、明星、化妝師應邀訪談時,訪談的問題和答案提前由公關公司設計好,不需要記者個人發揮。但是她第一次采訪沈傑英的那稿子也同樣失真啊,指不定是Lucy作答的呢。當然這話可不能說。晨曉把背挺得直直的,就跟那采訪真是她自己做的一樣,一個勁兒硬裝大頭蒜。不過想也知道,作為一個國際集團旗下的時尚雜志公司,每個部門裡都配備着一名時裝總監,一到兩名時裝助理,美容編輯的資源相對少缺,說來說去還不是看上沈傑英的人脈了,跟她好像也沒多大關系啊。
反正不管怎麼樣,晨曉想自己也算是有工作的人了。管它因為啥原因呢,有關系還要自己拉硬屎,那不是吃飽了撐得嗎。她看得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