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煙醒來,仍是黑夜。
視線從下往上,緩慢仿若轉過半生。
她有些記不清這是哪裡。
陸煙撐着身子坐起來,房間沒有全黑,灰蒙蒙漾着濃霧。
瘋過,荒唐過,神智微明了,陸煙總會先想起交合的男人。
所以,當覃昀的眉眼輪廓湧入腦海,陸煙反應平淡。
性往往産生依賴,欲望卑賤又高尚。
這是陸煙在泥沼摸爬滾打後明白的。
酒醒了,濕黏的衣服也捂幹了。
陸煙生病次數屈指可數,盈滿甚至過勁兒的生命力與她,與身所處的世界自相扡格。
洗完澡站鏡子前擦拭時,她發現右鎖骨骨窩處淺淺的痕迹。
是情到深處下意識的行為。
思緒撞一撞,被拉回去,他們,她和那個男人似乎都是單方面。
陸煙終于明白覃昀與她的矛盾和忍耐源于什麼。
他的附和讓她覺得敷衍。
陸煙随意裹件浴巾,手機經曆二次傷害,已經罷工。
她抽出電話卡,換到另外的手機。
出乎意料,十幾通未接來電與短信。
陸煙粗略看了眼信息,回複了姜辰目。
她打給另一個人,在打過去的同時,想了想日期。
她隻睡了兩天,可外面的境況并不如夢中安甯。
陸煙用肩夾着手機,一邊點煙一邊踢開陽台玻璃門。
城市霓虹閃爍,聲色灌進感官,她才從房間營造的死寂剖離出。
她不免想到覃昀家齊開的大燈,亮堂灼目,陸煙決定多買盞燈,全開着,看男人的迷情。
打火機撂一旁,陸煙側倚在欄杆,夾煙的手搭沿上。
她頭發半濕,發尾厚重,沉沉融入身後稍顯黑暗的房間。
陸煙眺望那個方向,五光十色映在眼中,有些愣神。
直到電話那頭出聲,夜寂靜,金屬摩擦的質感都無聲之中變得柔和。
“覃昀——”
陸煙隻說了兩個字,他就截斷。
“現在沒空。”
“怎麼?”陸煙輕眯了眼,嘴角沾了點笑,“我找你一定要跟你做?”
錢她轉回去了。
再說,他們那一次很舒服嗎?
那邊僅有吞吐煙霧的呼吸聲,通過聽筒穿來,炸在心口。
良久,覃昀才問,“你想說什麼?”
你的動機呢。
火星輕輕燃起,煙灰散了,零零星星墜入萬丈高空。
陸煙靜了一秒,轉為另一種沉浸的笑意。
她說,“想跟你多練練。”
覃昀深深吸了口過肺煙,緩慢吐出,陸煙聽見一道短促低沉,從胸腔悶出的聲音,“你别被我——”
“不可能。”陸煙單手抱胸,煙身在兩指間來回轉,“開什麼玩笑,就是跟你做。”
萬家燈火迷人眼。
陸煙沒聽到下文,拿起手機一看,早挂了。
沒勁兒,除了身體,這個人哪哪都沒勁兒。
她之前的,情話不重樣,膩膩歪歪。
冷不丁碰塊石頭,招數沒地兒使。
陸煙背對欄杆,無聊往後仰,長發落空中,搖搖欲墜。
欄杆像張開的臂膀,雖然冰冷堅硬,還是牢牢将她護住。
在看不見的延線上。
多通的三十秒,沒完沒了延伸。
延至最深,最深,無可觸及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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