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有遊商路過,乖寶有沒有什麼想要的呀?”記憶裡的爹爹已經模糊了樣子,卻依舊溫和着。
“我想吃糖葫蘆!”她聽見記憶裡的自己說道。
“好好好,給乖寶買。”爹爹笑着摸摸她的頭。
“今年收成不好,給楹兒買就好了,不要給我買了。”娘親在遠處搗鼓着繡活道。
“知道了知道了。”爹爹帶着笑意的聲音愈來愈遠。
她看見娘親放下手中的繡活,把她抱了起來,坐在家門口等着父親歸來。
父親的身影在遠處顯現,他見門口坐在他最愛的兩個人,揮動着手中的糖葫蘆,笑得開懷。
那糖葫蘆,有兩根。
“都說了不要給我買了。”
“哎呀沒事,你不是也愛吃嗎,開心就好,收成今年不好,明年就好了。”
“你這人真是。”娘親笑着責怪一番,卻還是拿起糖葫蘆先給了父親嘗一口。
小小的楚楹見狀也要給他們吃,他們笑得慈祥溫和,湊到眼前說着什麼,可是楚楹已經看不清他們長什麼模樣了。
明年沒有收成了。
已經十多年了啊,楚楹抹幹了淚,隻釋懷地笑了一下,便扭過頭往前走。
“爹娘冷不冷呀。”
“不冷不冷。”
落雪滴滴化在單薄的衣衫裡,卻冷不了那溫熱的心。
……
“大師,如何?”
“再研究些時日。”
“二位道長,縣令大人來了!”
沈槐安和清緣起身。
“殿下,參見殿下。”郭大人匆匆地行了一個禮。
沈槐安擡手止住:“聽聞大人心力交猝而昏倒,此刻身子可好些了?”
“不足挂齒,不足挂齒。”郭大人擺手道,随後又面露擔憂,“殿下怎來了這危險之地,還請殿下以身子為重,早日……”
沈槐安知道他要說什麼,打斷道:“大人切莫這樣說,此次來徐州是我自願請命……更何況,大人也知道,我若不來,也有人要我來的。”
郭大人歎了口氣,沒有接下去,而是道:“殿下與大師親臨此地,又獻出法寶與周身靈力供給百姓,這份恩情,下官必會銘記于心。”
“大人客氣了,國之重需以民為本,徐州百姓遭此大難,陛下放不下心,本王亦是。”
郭大人點點頭,随後又有人來報公事,他便吩咐下人供給好日常所需,便下去了。
餘下的幾日,沈槐安與清緣常常去往疫病區探望病人,觀摩病情,也許是他們二人修為過高,一直也未有感染症狀。
徐州城在未受災時也是一座繁城,物資還算充沛,朝中這時也是盡心盡力,時常為百姓送來日常所需,供百姓過冬。
這樣持續了多日,終有一日,寡言少語的清緣開了口:“有法子。”
“大師請說。”郭大人聽此欣喜若狂,迫切道。
可望着他急切的面容,清緣隻能悲憫道:“重新打通所有經脈,洗血換髓。”
所有人都愣住了,且不說要如何重新打通,光是算進全天下的人,都沒有幾人能有此能力,更别提城中的百姓了。
“這個方法,幾乎不可行。”沈槐安皺眉道。
“可行。”清緣扭過頭斬釘截鐵道。
“以一人或數人的修為,爆氣沖頂,傾盡靈力于被救者中,或可行。”
“這個方法不就是用生命作燃,幾命換一命,怎能可行。”沈槐安搖頭道。
“那還有更血腥的方法,取未患病之人的心頭血煉丹,注入靈力,不需任何草藥,或許可解。”
“這個方法,與前一個相比,成功概率低得多。”清緣搖搖頭道。
“如此……”郭大人口目瞪呆道。
“如此簡單?”清緣竟輕笑了一聲,“那邪祟本就是心懷惡意,此災又非凡災,草藥又有何用?自古以來邪祟作的災厄,所得解法哪個不是以命換命抵來的?”
說完他又掃視了二人道:“更何況,朝廷追那邪祟追了如此之久,你們當真以為能将其擒獲?”
“那抓不了怎麼辦?抓不了等死嗎?”
郭大人顯然驚住了,因為這是沉默的清緣多日來第一次說了如此多的話,還如此語出驚人。
“大人,有些話也許說出來不好聽,也沒人敢與您說,那便由我來說。”清緣一改往日的神情自若,眉眼挑起,更多了幾分少年戾氣。
沈槐安隻瞧了他一眼,卻也沒說什麼。
“您說。”郭大人道。
“我與殿下親臨來此,不是來看整城百姓等死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如何最快止住疫情,隻不過由于人之常情,不忍而已。”
“布個大陣,将患病了的百姓全部殺之,将其深埋地下,再請專人超度,念安神咒,防止成邪物,随後找個借口安撫其餘百姓,反正疫病區與生活區幾乎是兩界,除了自己人便無人能知,而後繼續封鎖城門,看疫病是否徹底解除,若不解,便周而複始,若解了,便重修徐州城,一切又如原樣,這樣豈不更快?”清緣淡淡道。
所有人都沉默了,就見楚楹也不例外。
真真是萬萬沒想到,心懷天下的師傅年輕時能講出這樣一番違背人情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