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了,這是九死一生的死局,從朝廷放棄的那一刻,你都應當明白了,可你卻還是自奉錢财修為,更何況,郭縣令……”清緣加重了語氣,再提醒了一遍。
“那陣噬魂,就算陣破疫病又起,我們也應當保下一城之民入輪回的機會。”沈槐安知道他要說什麼,打斷了他,也加重了語氣,又軟了下來,“但清緣,這是我的選擇,不是你的。”
“罷了。”清緣歎了一口氣,擡頭看了看鋪天蓋地的結界。
“還有一事,今晨,又有一隻大妖進來了。”
彼時的大妖若瑩已經掙脫開了鎖鍊,踉跄地起了身,又極為細緻地将自己通天的妖氣掩藏好,嘴裡還念念有詞道:“傻瓜原露,竟敢暗算我……”
若瑩在府中小心翼翼轉了一圈,卻不見原露的身影,瞬間預感不妙,輕功一躍,徑直出了府。
城中還在走動的都是尚還康健的百姓,他們自認為疫病已解,所謂後遺之症也無所畏懼,至少不會危及性命,于是大家夥兒該生活還是生活,該打趣兒還是打趣兒。
讨價還價的買菜婦人,茶館裡談天說笑的小生,台上眉飛色舞的先生,舞樓裡身姿靈動的舞姬,都是民生欣欣向榮的場景。
若瑩顯然被驚住了,不為别的,隻為她甚少出山,每次出山都會為人間一片繁榮的場景所鎮住。
縱使這是一座剛曆完大劫的病城,彼時他們不知道即将要面臨的苦難,全身都散發着一股盈盈向上的生機。
這就是生命,這便是人間。
若瑩神色又黯淡下來,四處觀察着,定在了城東處。
那是大陣所向方位。
她當機立斷,片刻不停地跑向那裡,左右上下看了一番,果真是自上古留下來的禁術,若不是原露有書元在手,再給她幾千年的修為也斷沒有這樣的能力。
可如今禁術大成,她縱有千年修為,也沒有中斷陣法的能力,若瑩幾番思索,還是向尊上傳達了這裡的消息。
要殺要剮,待回去後,她認罪便是了,畢竟這書元也是她幫忙偷的。
可還未等尊上到來,這陣便已動了。
原露知道若瑩的想法,怕出事端,竟利用書元之力強行開啟大陣。
大陣源源不斷地運轉着,一城百姓的血絲環繞着将一片天都染得血紅,連帶着純潔無瑕的落雪。
陣法啟動的時候,百姓們是茫然的,而後他們忽然開始頭痛欲裂,極速流失神志,隻能跪在地上嗷嗷叫痛。
此時沈槐安和清緣已經在大陣旁等着了,他們這些時間有嘗試着去尋那妖,隻不過雖然那妖修為未及千年,卻也不容小觑,一時半會兒也沒找着。
沈槐安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子來,裡頭裝着的,是那日他與原露打鬥之時,趁其不經意間取下來的妖血。
妖血純淨無瑕,但也生了一條血絲。
生于清晨之露,本來就是純淨無暇的,隻可惜入了歧途。
清緣沒有留餘地,将妖血印在陣中,按照原先計劃好的那樣,與沈槐安開始破陣。
陣雖牢固,但并非無處可破,噬魂陣條件中有一點,需借血和願力祭出魂魄,也就是說,陣中獻血之人,需是自願的。
原露自然不可能祭出自己的魂魄。
更有一點是簡單的,噬魂陣血液需統一,而妖血和人血更是大為不同,将妖血浸入陣中,反而能使陣不穩,讓沈槐安和清緣從中找出機會破陣。
先前他們二人議論的時候,楚楹還覺疑惑,這陣除了難做,條件并不苛刻,可在她所在的世界裡,似乎并沒有聽見過這個令人膽戰心驚的大陣。
而那時清緣說了一句:“所謂那些驚世駭俗的大陣,無非是借天時地利人和所成,可上等靈器并非人人都有,大陣既出,便代表着靈器與它同根,是福是禍猶未可知。”
是了,古往今來的作陣者,在銷聲匿迹之後獲得的反而更多是災禍。
福禍相依,這是自古便流傳下來的道理。
若瑩本想再拖一拖,但沒想到原露如此拼命,此時見百姓叫苦不疊,便知大陣已動,本想咬咬牙拼命強行破了這陣,但到了那兒時,見已有兩個人立于陣前閉眸捏訣破陣,周身靈光四溢,一看便知修為不俗。
她有些放下心來,見這兩人還能撐一會兒,便兩手翻轉,強行破了那鎖了她修為的禁制,一口血從口中噴出。
她忍住喉中腥甜,面上妖印盡顯,妖氣也不可抑制地散發開來。
當務之急,是找到原露。
若瑩閉眸睜眼,朝手裡吹了一口氣,再張開手時,一群撲朔閃着光的小螢蟲展翅而生。
“去,幫我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