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澈對上車窗倒映的目光，即使在模糊的光線下也依然清晰可見那雙清澈眼眸中的溫柔和寵愛，而此前一直橫亘在心頭的憤懑和酸澀都被這樣的目光一一撫平。

她想她應該是真的很喜歡葉嘉藍，所以在對方面前才乖巧得像個沒脾氣的橡皮人，被對方随意地揉扁搓圓，然後再施舍一些愛撫後又能重新複原。

“所以，”沈雲澈再次轉過來和她對視，問道，“葉老師真的是要給别人送禮物嗎？”

葉嘉藍收回身子重新坐了回去，“沒有。”她頓了一下，又開口，“不是别人。”

沈雲澈感覺心跳空了一拍，有些緊張地追問：“是、誰呢？”

對方輕笑一聲，似乎覺得她的反應有些遲鈍，“一開始不就說了，想給你送禮物啊。”

“結果某個小朋友最近一直都不理人，”葉嘉藍挪揄地說，看着沈雲澈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跟我說說，為什麼生我氣。”

這幾日的憤懑煙消雲散，沈雲澈搖搖頭，小聲說：“沒有生氣。”

“就算有，也不是生葉老師的氣。”沈雲澈補充道，“我隻是覺得自己、還是有太多不足。”

是她太容易患得患失，才會那麼在意葉嘉藍說的每句話的含義，有時候沈雲澈覺得自己和南北她們沒什麼兩樣，也都是在私底下擅自地去揣測、曲解葉嘉藍的言行，然而她又害怕得到對方對自己真實的看法，這一切的行為前後矛盾，她有些厭煩如此瞻前顧後的自己。

“我覺得是你對自己太苛刻了，雲澈，其實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葉嘉藍以為她對自己的工作評價不滿意，連忙替她解釋，“其實你根本沒有必要來吃這份苦，你也知道你随時可以離開，但是你看，你剛剛實習半個多月就已經比很多幹了半年的助理要熟練了，而且你還會拍vlog──全佳就不會。”

如果全佳此刻在車裡，估計已經開始跳起來抗議葉嘉藍拉踩的捧人方式了，沈雲澈也明白對方隻是以鼓勵職場新手的态度在對待自己，可是沒有人能拒絕被人如此真誠地誇贊。

“所以葉老師還是很需要我的，對不對？”沈雲澈反問道。

“當然了。”葉嘉藍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你是我的助理，我沒有你簡直寸步難行。”

她一向會哄人開心，沈雲澈搖搖頭，自然沒有把她後面那句話當真，“我知道自己沒有那麼重要，隻要葉老師不把我當做什麼無關的人員就好。”

葉嘉藍聽到這話眉頭一皺，“你是不是──”她忽而又想到了什麼，把餘下的話咽下。

沈雲澈沒能等到她未說完的後續，保姆車已經停在了公司樓下的電梯口。葉嘉藍今天被陳敏叫過來開會，順便和《神歌》的副導演碰個面，聊一聊插曲制作的事。

她推開會議室的門，陳敏和對方已經坐在裡面聊了起來。陳敏看到後連忙示意她打招呼，“嘉藍來了，我介紹一下，這是《神歌》的副導王婧。王導，這就是嘉藍，聽說你來了，剛結束拍攝就趕了過來。”

葉嘉藍微微欠身，笑着伸出手和對方握了一下，“初次見面，王導。本來敏姐和我說的是後天去劇組拜訪，沒想到您今天有空過來。”

“劇組那邊已經快收尾了，現在也就幾個主要角色的戲還差幾場。我昨天有事回來了一趟，晚上趕回去，想着很久沒跟陳敏見過了，就順路來了。”王菁和陳敏在盛華時就認識了，當時陳敏帶着還是新人的三金視後陸姝蕊攔了選角導演王菁的車，很彪悍地質問她為什麼不把那部劇的女三給陸姝蕊，這副場景過去了十年，現在想起來也還是記憶猶新。

“小朋友，跟着你敏姐讨生活，錯不了的。”王菁樂呵呵地拍着葉嘉藍的肩膀，“要不是當年她攔住我的車，陸視後的第一部女主劇估計還得晚上一年，這最快大滿貫的記錄就得再推一推了。”

說完，她又和陳敏寒暄了幾句便準備告辭，一扭頭，視線越過葉嘉藍，發現在角落裡還站着一個女孩，白衫黑裙，身形纖細，淡漠而疏離地立在那，察覺到王菁看向她的視線時，輕輕側過身子回以一抹禮貌的笑意。

王菁先是被沈雲澈妍麗姣好的面容驚豔到，驚喜地回頭對陳敏說：“你什麼時候簽了這麼漂亮水靈的苗子，還對我藏着掖着的，也太不厚道了吧？”

“我有什麼好對你藏着掖着的，”陳敏歎了口氣，她何嘗不知道沈雲澈的外形有多惹人注目，對方如果隻是一個普通人她早就千方百計地簽下來然後火速打包進組了，“小沈她不是藝人，是上個月剛來我們公司的實習生，現在是嘉藍的助理。”

對方明顯不相信陳敏的說辭，斬釘截鐵地認為陳敏隻是在敷衍她，奈何時間不等人，今天晚上劇組還有一場大夜戲要拍，王菁一手拿着包一手拉着陳敏不放，嚷着後天對方一定要把沈雲澈一起帶到劇組來。

陳敏被她糾纏得心煩，倔脾氣上來一個勁地和她唱反調，最後還是葉嘉藍出面做了調停，再三和王菁保證，“後天劇組我一定帶着雲澈過去，您就擔心好了。隻是演戲這件事，一來要問問現場導演組的意見，二來也要征詢雲澈本人的意願。”

她拉着對方的手，倒是一本正經地做起沈雲澈的經紀人了，“再有，如果雲澈願意演，片酬您可得按着行情給。”

“……這是什麼很重要的問題嗎？”陳敏有點崩潰地說。

到底有沒有人在意沈雲澈她姓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