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能不擔心。”

沈雲澈隻覺得這個人虛弱得仿佛一秒就會倒在舞台上，她深深地凝視着葉嘉藍的眼睛，“葉老師，你讓我怎麼放心──”

怎麼放心離開呢。

葉嘉藍哧地笑出來，眼睛彎起柔和的弧度，“我這麼大一個人了，又不是小孩子，生病這種事，一年到頭總能遇上幾次，隻是這次不太巧，碰上了演唱會。”

她一口氣說了太多話，胸口又悶悶地咳了起來，葉嘉藍喝了點水，看着滿臉心煩意亂的沈雲澈，安慰地拉着她的手搖了搖，“别皺眉了，好不好。”

“我，”沈雲澈說一句歎半句，她捏着葉嘉藍灼熱的手心，低聲地說：“我真不想你去。”

葉嘉藍喉嚨裡悶悶地擠出點笑聲，愛憐地伸手環住她的肩膀，輕輕拍了兩下，“沒事的，再難的，我也挺過來了。”

沈雲澈隻好看着她慢吞吞地往走廊走去，彩排馬上開始，她作為非演出人員隻能到後台或者觀衆席等待。

頭一次，她不太想看到葉嘉藍強撐着病體在舞台上唱歌。

沈雲澈轉身背對着舞台向外走去，電吉他的轟鳴聲和架子鼓的鼓點震得讓人心慌，她走到外圍時，葉嘉藍的歌聲極具穿透力地傳達到耳邊，不仔細聽和之前的現場别無二緻。

再走遠些，到了演出場館門口，裡面的聲音變逐漸聽不清了。沈雲澈站在門口感覺有些無所事事，可她也不願再回去看着葉嘉藍佯裝無事的樣子，對方大約會覺得自己這種逃避的态度有些孩子氣，但她實在想不到什麼更好的方式去看待這件事。

她的情感和理智給出了完全相反的答案，沈雲澈暫時不想去做這個選擇。

葉嘉藍晚上演出的場地在一個大型體育館的分館裡，沿着大門的斜坡往外延伸是靠近北門的地面廣場，下午兩三點的時候，已經陸續有粉絲抵達了場館外圍，站在斜坡上自上而下俯瞰，五顔六色的應援旗和花牆已經布置妥當了。

沈雲澈把脖子上的工作證取下來揣進兜裡，假裝路人混進了廣場的人群裡。

除開官方放置的立牌和展闆，離入口閘機最近的就是葉嘉藍最大的站子藍夢的花牆，以深藍色為基調組成的展示台，用輕紗和LED燈帶編織出夢幻的效果，等到天色暗下來會更加漂亮。穿着墨綠色上衣和灰色短褲的女孩站在從隔壁樓借來的人字梯上，正小心翼翼地把裝飾品挂在電線上，沈雲澈跟其他散粉一起站在外圍，也拿着手機拍着展闆，旁邊的粉絲見她空着手，很熱情地把自己領的紙質手幅送了她一份。

“這是晚安她們發的，就在對面，你把超話等級和特關的頁面給她看了就能領。”對方熱心地替沈雲澈指了指方向，“我剛來的時候還有很多，但是再晚一點估計也快發完了。”

沈雲澈微笑着向她道了謝，拿着手幅像對着地圖參觀的遊客一樣順着對方指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形形色色的人與她擦肩而過，口中讨論的幾乎都是同一個名字。這樣的感覺很奇妙，當她站在粉絲中和身邊的人一樣以仰望的姿态去看向天空中的星星，身邊朝夕相處的人突然變得遙遠而陌生，沈雲澈這才發現，她一直以為似乎都沒有把自己放在粉絲這個角色上。

仿佛于她而言，葉嘉藍就應該是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她們本身的關系，就應該很親密。

Nighty night的展台圍觀的人更多，大部分都是排隊領應援禮包的，一個藍白兩色的無紡布口袋，裡面裝着印着葉嘉藍大頭照的團扇，兩張手幅，還有一個自印的徽章和鑰匙扣，對于一個粉絲自制的無料來說，算得上誠意滿滿。

沈雲澈沒有跟着一起湊熱鬧，隻是站在人群邊上看着她們布置。蹲在角落裡認真擺弄着花籃的人瞧着有些眼熟，沈雲澈稍微側了一點角度，看見了那人胸前挂着的熟悉的相機标志，正是那天在B市和葉嘉藍一班飛機的那位站長──晚安。

對方瞧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年紀，扣着一頂黑色的鴨舌帽，豎着馬尾，臉很瘦，高挺的鼻子連着眉骨又帥氣又帶着點酷酷的感覺。清點完花籃後那人站起來，拍拍手，冷不丁地和沈雲澈對上了視線，兩個人都有些猝不及防，晚安看着對方這張漂亮又有些眼熟的臉，身為攝影師的職業敏感讓她在腦海裡飛速地翻閱着記憶，然後準确地定格在了B市的機場。

“你是──”她有些驚訝地開口，然後忽然意識到對方的身份，把話咽了下去，主動靠過來小聲說，“是嘉藍讓你來的嗎？”

被誤會了意圖的人有些不自然地搓了搓手指，含糊地說：“葉老師還在彩排，我出來轉轉。”

說着，指着她身後布置的花牆，轉移話題道，“布置得很漂亮，我一會拍下來給葉老師發過去。”

表面上酷酷的人一下子變得腼腆又害羞，晚安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鼻子，笑得有些羞澀，“這些都是大家幫我一起弄的，我一個人也幹不完。藍夢那邊你去看了嗎，她們也布置得很好。”

沈雲澈點點頭，“你們都很用心。”

“畢竟是嘉藍第一次巡演的收官，大家都很想給她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提起偶像，晚安笑得很甜，眼睛眯了起來，“很多人都是特地從外地趕過來的，還有人沒買到票也來了，在外面感受氛圍。”

晚安感歎道，又指着遠處說道：“那邊的站子是從B市過來的，我上次送機和她們第一次見。剛剛過來的時候交通管制，她們打車不能停到門口，幾個女生搬了好幾趟才搬完。”

聽完對方的描述，沈雲澈大概知道這幾個人的身份了，她和晚安道了别，打算過去看看。對方見她要走，連忙跑去發放物資的地方給沈雲澈拿了一個小包，又往裡面塞了一些東西，遞給她，“這些都是我自己拍的圖然後約了稿做的，不是什麼很貴的東西。裡面有一本相冊，是從我這幾年拍的照裡挑出來的，可以麻煩幫忙帶給嘉藍嗎？”

晚安神色誠懇，又有些不安，一臉切切地望着她，沈雲澈稍作猶豫，還是伸出手接過了袋子，說道：“我會轉交給葉老師的，謝謝你。不過，今天我過來這件事，麻煩你不要和其她粉絲說，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