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壞的打算就是……她騰出一隻手摸索着雨衣内袋裡那隻造型古樸的小手機,手指碰到機身旁刻着SOS的按鈕,猶豫了幾下,還是沒有按下去。
再找找、再找一下。葉嘉藍狠踩着油門,面色緊繃,像一隻在雨夜奔襲的孤狼。她的十指狠狠地絞着方向盤,關節捏得泛白,臉上的表情有一種瀕臨崩潰的平靜,這樣微妙的平衡感像是在懸崖上走鋼索般,稍不注意便會萬劫不複。
如果十二點之前還是沒有找到,就算會令沈雲澈起疑,她也會毫不猶疑地按下那個按鈕。
從很早以前到現在,沈雲澈的安全永遠挂在葉嘉藍心中第一位。
在向着對方指出的方向繼續開了十公裡左右,葉嘉藍停下車,從後座拿起照明彈,對着傾盆大雨下的虛空發射,她望着被照得亮如白晝的天空,對着通訊器喊道:“你們有沒有看到——”
“看到了看到了!”對面傳來一陣興奮的大喊,“很近,我已經看到你的車了!在我們的右手邊!”
“好,不要動,把車燈打開,我現在就過來。”葉嘉藍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來不及脫下雨披,擡起手刹,方向盤一打,車頭轟鳴着前進。她感覺自己的心跳在照明彈漸漸衰減的光照下極速地跳動,腎上腺素的分泌讓她整個人不受控制地顫抖,這種熟悉又錯位的感覺,讓葉嘉藍恍惚回到了新朝時的戰場,隻是現在她并不是為了殺戮而來。
很近了,冷靜點葉嘉藍,如果這樣出現在她面前,一定會吓到她。
她擡手狠狠地在自己臉上拍了兩下,肉與肉之間冰涼的碰撞帶來麻木的疼痛,葉嘉藍極力放遠視野,果然在一個坡底看見了一輛白色的吉普車。
一路上懸着的心終于安定的落下來,葉嘉藍停下車匆匆地跑了過去,對面車裡也從駕駛座鑽出來一個人沖她招手,“這邊,可算碰到了!诶,你怎麼就一個人啊。”
秦一珂裹着沖鋒衣迎上去,看着對方孤零零一個人走過來,頭皮有點發麻,“我們車剛剛從那個坡上沖下來的時候,左前輪陷進這個大坑裡了,一直打滑出不來——”
葉嘉藍瞥了一眼車頭,左前輪栽進了一個深坑中,整個車子都向左邊傾斜,但好在車身上沒有發現明顯的撞擊痕迹。她暫時松了口氣,對秦一珂說:“地太滑了,我的車不一定能把你的車拉出來,最好還是等白天雨停了換一輛大車過來。”
“沒關系啊,拉不出來也沒事,主要是你看能不能先把我這邊的兩個人幫忙送出去啊。”秦一珂的車上沒有放任何貴重物品,她并不在意,“說起來,你是沈雲澈叫來的人嗎——”
秦一珂正說着,自己車的後座忽然跳下來一個人,快步沖她們跑來,葉嘉藍比她反應更快地轉過身伸出手,牢牢地把對方攬進懷裡。
“雨下這麼大,跑出來幹什麼?”葉嘉藍擰着眉小聲呵斥着,手上的動作卻萬分小心,她焦急地上下檢查了一番,發現沈雲澈身上隻有剛剛跳下來時沾上的泥水,這才緩緩吐出一口長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她抓着對方手臂微微顫抖,眼睛裡全是失而複得的安慰和緊張,沈雲澈瞧着一向冷靜穩重的人近乎失控的樣子,心裡既是一陣心疼又是對葉嘉藍一個人闖進山裡的後怕和憤怒。
雨夜的山谷裡說話都能呵出白氣,沈雲澈摸着對方雨衣下單薄的衣衫,面上的怒氣再也無法控制,“誰讓你這麼跑來的,你一個人過來,敏姐她們知道嗎?”
“先不說這些,去車上。”葉嘉藍沉着臉,顧不上旁邊秦一珂驚訝的目光,半抱着人塞進車裡。她隔着模糊的車窗看着對方生氣的側臉,無奈的向秦一珂招招手,“你還是跟着我們一起走吧,雨這麼大,你一個人留在這裡不安全。”
“沒關系,我們還有人在山裡呢,我不能把她們丢下一個人跑了。朋友,請你務必幫忙把她倆安全地送出去。雲澈,到酒店了記得給我發個消息,雖然我在山裡也看不見。”秦一珂笑着敲了敲車窗,沈雲澈也隻得無奈地笑了笑,葉嘉藍見她決意不肯跟着一起走,隻好發動車輛往回趕。
“座位底下有一件軍大衣,冷的話可以披上。”
葉嘉藍摘下雨衣帽子,把濕漉漉的頭發往後捋了一把,露出白皙光潔的額頭,整個人被風雨淋得既狼狽又帶着點落拓風流的樣子。坐在後排的小靜自然是認出了對方的身份,默默地從座位下翻出一件軍大衣蓋在身上,順手把臉也遮了起來。
“你能不能先操心一下自己,車裡沒有别的衣服了嗎?”沈雲澈語氣尖銳又着急,一副關心則亂的模樣,“小靜,麻煩幫我把包裡的外套和暖寶寶遞給我。”
“我在車裡還好,”葉嘉藍剛開口就被丢了一個冷淡的眼神,她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方才一個人在車裡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氣勢消失不見,高高的個子委屈地縮起來,聲音越發委婉低柔,“嗯,謝謝。”
她甩開身上還滴着水的雨衣,露出底下單薄的風衣和襯衫,肩膀和領口早就被順着脖子流下的雨水打濕,被風一吹整個人都禁不住抖了抖。察覺到身旁的沈雲澈臉色更差了,剛打算說點什麼,後背忽然被貼上了幾個暖寶寶,沈雲澈壓低眉頭一臉生氣又别扭的表情,斜飛入鬓的眉毛貼着漂亮的眉弓,像一座漂亮的冰山,連帶着語氣也硬邦邦的,“慢點開,山裡的路不好走。”
葉嘉藍見她稍微消了氣,也跟着露出和煦的笑容,“好,都聽你的。”
沈雲澈瞄了一眼後座裝睡的助理,憋了一肚子的話沒辦法說出口,隻能再次惡狠狠地瞪着這個一臉沒事人的家夥。
“等我到酒店了再收拾你。”
“悉聽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