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
耳邊響起陌生而熟悉的女聲,沈雲澈恍惚間回神,看清周遭古色古香的陳設,明白自己此刻又進入了夢境。
殿下身體還好嗎,是不是近日事務繁多太過勞累了。
沈雲澈聽見自己輕歎一聲,緩聲說道,賀州戰事膠着,久攻不下,今日司空又來進言,希望調北俱關邊軍繞槐嶺支援賀州。
調邊軍支援賀州确實能解燃眉之急,但現如今殿下手中既無虎符也無聖旨,貿然調兵,定會引起中立派震動,人心騷亂,于我們不利;再者,西北軍馳援賀州,人馬辎重調度不便,來回日程少說也需兩月,若在此時草原蠻子趁虛而入——
望舒的意思我明白,調動西北軍卻非上策,但司空她們擔心夜長夢多留給我二哥喘息之機,也并非杞人憂天。
可殿下若聽信司空擅自調動邊軍,緻使北俱關被襲,屆時輿論沸騰,殿下的境遇就更危險了。我聽牧之說,青培前幾日已領命率軍前往賀州,殿下不如再耐性等等她的好消息。
青培……葉嘉藍。沈雲澈聽見自己低聲喃喃着這個名字,似乎飽含着無限複雜的情緒,她此時,大約應該過了藏君山了吧。
按咱們鎮西将軍的行軍速度,今日早晨就該過藏君山往慶陽縣去了,這人不過才走了三五日,殿下就開始惦記了?頭戴玉冠的女子揶揄道,似乎毫不畏懼上位者的不露聲色的威嚴,欸,真羨慕,殿下和将軍真是鹣鲽情深,哪像我和牧之——
望舒,假使有一天,你發現在你們相遇前,阿慎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做了一些傷害你的事,你這一生的坎坷和痛苦都源自于她當年的無心之舉,此刻的你,還會選擇繼續愛她嗎?
……殿下,你……
而如果最開始,你是帶着目的去接近她、利用她,可發現這個罪魁禍首卻真的愛上了你,你會放下過往的仇恨去愛她嗎?
對方臉色變得蒼白,仿佛被戳中了心事,嘴唇顫抖,抿着嘴角不發一言。
望舒,我甯願她不愛我,兩年前,我不該答應讓她去昌黎尋蠱……如若我死在那一刻,今日今時,阿慎依舊可以率舊部揮師北上,而我也可以坦誠地對她說,我這些年的怨怼,仇恨。
不至于落到現在這般處境,愛不得她,也恨不得她。而終有一天,她一定會恨我,恨得痛不欲生。
殿下。女子臉上的神情由錯愕轉變為痛心,她遙遙地望着側坐在榻上的沈雲澈,沉沉說道,葉嘉藍愛你,她不會恨你的。她願意為你種下這世間絕無僅有的情蠱,便是做好了愛你一輩子的準備。
我知道。牧之,人非草木,我怎麼會不知。
可我和她這一生,行之踏錯便萬劫不複,我愛不了她,如果可以,我甯願從未見過她。
夢中人語氣平靜淡漠,仿佛隻是在談論着無關緊要的人,可沈雲澈分明感覺到這具身體内心髒的抽痛,漫延的窒息感太過真實,在劇烈的心跳聲中,她猛地睜開眼。
陽光刺進窗台,耀眼的光芒讓剛醒來的人感到炫目,沈雲澈皺着眉,下一秒便有一隻溫暖的手掌捂住了眼睛,葉嘉藍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睡醒了?要起床嗎。”
埋在被窩裡的人小聲地唔了一聲,遮住自己下半張臉,像隻貓兒似的在被子裡扭動,口齒軟糯地說:“嗯,幾點了?”
對方輕笑,碰了碰她的臉,哄孩子似的揚起音調,“八點半,太陽曬屁股了。”
八點半。沈雲澈艱難地翻身,昨天晚上到酒店已經過了十二點,後來又被葉嘉藍從浴室折騰到床上,用腳趾頭想也不會睡得太早。
她清了清嗓子,聲音還保持着剛醒來的喑啞,帶着點好聽的低沉和鼻音,“你怎麼醒的那麼早,果然是年紀大了瞌睡比較少嗎?”
葉嘉藍愣了一下,好氣又好笑地拍她的屁股,翻身壓在沈雲澈身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現在嫌我年紀大了?嗯?昨天晚上的時候怎麼不說,求饒的時候怎麼不——”
“好好好,我不說了,你年紀不大,你可年輕了,身強力壯又有精力,我比不過你,行了吧。”沈雲澈趕緊捂住葉嘉藍的嘴,防止這個人口無遮攔地什麼葷話都能抖落出來,她看着對方身上仍穿着酒店的浴袍,問道:“你的衣服呢,怎麼不去換?”
這人怕是睡糊塗了還沒醒吧。葉嘉藍自我反思了一陣是不是昨晚把沈雲澈折騰得太過頭,導緻現在失去了一部分記憶。
“雲澈,你讓我就穿成這樣出門嗎?”葉嘉藍無奈地指着身上的浴袍,“且不說我裡面什麼都沒穿,萬一出門碰見你們劇組的人,這可怎麼解釋。”
沈雲澈懵懂地看着她,上翹的眼角撐得溜圓,然後大夢初醒般地想起來自己此刻身在何處,搖了搖還未清醒的腦袋,艱難爬起身去摸手機,“我先問問小靜有沒有起床,讓她拿着你的房卡把衣服拿過來。”
本就虛掩的浴袍随着動作往下滑落,露出一截形狀優美的鎖骨,再往下就是如雪般白皙的肌膚,零星的紅梅散落在雪地間,鋪成一條小徑通往更幽深處。沈雲澈察覺到對方逐漸熾熱的目光,迅速捏緊了領口,“你在看哪裡,把臉轉過去。”
葉嘉藍無辜地抿着唇角,“我什麼都沒看到。”
沈雲澈惱了,掀起被子罩住她的腦袋,“這才叫什麼都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