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并未闖過整座煉獄山?
瓈扶小心向前行步,頂上的水珠滴落,擦過他的衣袖在地上散開。
這溶洞看起來并無機關,石壁之間的道路可行兩人,前方僅有微光,但若是冒然闖過,怕是會誤觸機關。
行至明暗交界處,瓈扶腦中一陣恍惚,他忽的兩眼一黑,身子站不住往左邊石壁倒去,他一手撐在石壁上,瞬間的灼燒感讓他立刻收回了手。
他看了看被燒傷的手掌,又看了看石壁,這石壁明明摸上去冰冷刺骨,竟能迅速将他灼傷至此。
這溶洞果然不簡單。
瓈扶看了看前方道路,再往前便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若是石壁的位置變了,自己必然被燒得體無完膚……
對了,天眼!
修煉成神的時候他開過天眼,可掃清一切障眼法,不知此處是否有用。
試一試!
瓈扶捏訣,正準備開天眼的時候,身旁突然一個身影劃過,他下意識躲開,後背擦過石壁,衣物被千萬根針一般的尖銳物劃破,後背傳來刺痛,他能感覺到背上有好幾處肌膚在滲血。
果然暗處的石壁與這裡不同。
剛才過去的是什麼東西?
瓈扶剛想一探究竟,耳邊逐漸傳來猛獸的咆哮聲,一人影呈防備狀态從暗處被打退到他身邊,那人刹住腳步,滿眼警惕看向暗處,身上的防禦招式逐漸演變成進攻狀态。
瓈扶看着身旁的人影,平靜的心突然激動。
“阿羁……”
他怎麼會在這?
眼前的人穿着他們初相識時的衣衫,他不是轉世的杭秋,他就是林羁,那個曾經護着他去京城的阿羁!
“阿羁!”瓈扶眼眶瞬間濕潤,他上前一步剛想抓住對方的手,卻眼睜睜看着對方的衣袖從他手指尖劃過。
耳邊再次傳來猛獸的嘶吼,林羁很快捏訣開了法印将猛獸阻擋在黑暗之中,緊接着他左手牽制着法印,右手捏訣,嘴裡一陣低吟。
瓈扶知道這術法,這是開天眼的訣。
林羁很快念完了咒語,右手二指劃過雙眼,剛看向暗處就不知被什麼東西反噬,左手牽制的法印也随之消散,暗處的兇獸很快沖破結界撲到他身上,将他直直撞到了石壁之上。
瓈扶看見兇獸沖過來的時候就即刻施法牽制,卻不曾想自己的法術打在兇獸上成了空氣,他似乎無法參與到這場戰鬥中。
林羁撞上石壁吐了好大一口血,強大的撞擊将他從石壁上彈開,他艱難從地上起身,眼前的兇獸不知是什麼時候被他擊殺的。
瓈扶隻見他右手雙指從兇獸眉心抽出,覆蓋在雙指上的血沿着手指滴落,将地面上殷紅的鮮血染成黑色。
“阿羁!”瓈扶擔憂上前要扶起他,雙手接觸他的那一刻,瓈扶便知道這是一場幻境,不管此刻的林羁雙眼被灼傷得如何厲害,自己都隻能在一旁看着他痛苦。
玄卿的話在耳邊想起,這一切不過是昔日林羁走過的路,昔日他不在林羁身邊,如今又如何能插手?
難怪當初玄卿說若非受故人之托,豈會照拂自己,難道自己的一切都是林羁以身涉險換來的嗎?
水珠從瓈扶眼前劃過,落在受重傷的林羁背上,他聽見林羁吃痛的聲音,水珠滴落在衣衫上瞬間化為熔漿穿透衣服灼傷肌膚。
難怪這石壁如此寒涼卻能灼人,原是石壁上的水有問題!
看見再次滴落的水珠,瓈扶下意識護住林羁,水珠滴落在瓈扶手背上,他感覺水珠正在一點一點穿透他的手背,侵蝕着他的骨頭。
溶洞蝕骨!
竟是此處……
手上傳來鑽心的疼痛,他看見林羁嘴裡念着什麼咒語,很快将背上侵蝕自己的水珠逼了出來,他也效仿林羁用同樣的術法将手中蝕骨的水珠逼出,并甩在了石壁上。
水珠觸碰石壁,竟生出了短暫的白煙。
這洞不簡單,也不知林羁當年是怎樣在這種狀态下闖出去的。
瓈扶看向暗處,當年林羁開了天眼反被灼傷雙眼,難道前方隻能摸黑過去嗎?
耳邊再次傳來兇手的聲音,這兇獸似乎和剛才那隻一樣,是幻覺嗎?
瓈扶默默聽着暗處兇獸的動靜,這兇獸似乎越來越近了,莫非是聞着血味來的?
兇獸的聲音突然見大了兩倍,難道是來了隻更大的?
不對,是兩隻兇獸!
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兩隻兇獸已然撲面而來,瓈扶迅速布下法陣困住兇獸,另一隻兇獸從他耳邊擦過,直奔林羁,他分神看了一眼林羁,朝自己來的兇獸便掙脫了法陣,跳躍起身誓要一口吞了他。
瓈扶躍神躲開兇獸,他看了一眼對付兇獸的林羁,林羁用的功法他再熟悉不過,那是他們曾經一起捕獵用的辦法,隻不過加了些術法……
他仿着林羁的動作,與對方同步控住了兇獸,随後飛身一躍抓着兇獸的角騎在了它背上,兇獸受驚掙紮,一頭紮進了暗處,暗處似是機關密布,瓈扶看不見機關在何處,隻能任由尖銳物劃傷自己的肌膚,隻要能借着兇獸離開這裡,這點傷着實算不上什麼。
兇獸一直無法掙脫束縛自己的瓈扶,一怒之下後腿一蹬,将背上之人狠狠甩想布滿尖刀的石壁之上,瓈扶被迫松手,兇獸這才得意逃離。
空間外觀戰的杭秋看不見瓈扶的處境,越發擔憂,恨不得奪回身體去到瓈扶身邊。
玄卿看了看溫瓊體内蠢蠢欲動的魂魄,道:“似乎有人坐不住了。”
“無妨,我能壓得住他。”
玄卿輕輕搖頭:“你不該壓制他,你們本是一體,何來吞噬一說?”
“話雖如此,我卻始終無法與他融合,想來,他已然是一個完整的魂魄,而我也并無缺失。”
玄卿掐指算了算,點頭:“東嶽那邊已然為你塑魂,而他也經過了數次輪回,且做了幾百年的引魄使,早已有了自己的魂魄,若說分離,你們确實可以分做兩人,但林羁闖煉獄山之時損傷了大量精元,你能分清昔日闖煉獄的林羁是你溫瓊還是他轉世多輪的杭秋嗎?”
溫瓊沉默,他知道自己當時在宿陽江邊能使用原來的力量擊退妖道,是因為他和杭秋在一個軀體裡,直到現在他也無法确定這力量到底是自己身上的,還是杭秋身上的,又或是,他們合體才能激發出來。
這力量是從林羁身上散去的,自然也隻有林羁能将其召回,而可是他們之間,到底誰是那個林羁呢?
溫瓊深深作揖,将頭埋入雙臂之間,懇請道:“還請帝君指點。”
玄卿輕輕一笑,說:“昔日林羁在煉獄山中折損了精元,隻剩一縷殘魂轉世,殘魂在轉世中不斷完整,便成了今日的杭秋,而你,是我從煉獄山中一點一點将折損的靈魄收歸重塑之後,與東嶽重塑的靈魂合一才而成,你明白了嗎?”
溫瓊大悟:“所以,我二人體内都有林羁的魂魄。”
他們合在一起,才是林羁,才是真正的昔日戰神溫瓊!
玄卿看了一眼溫瓊體内逐漸平息的杭秋魂魄,眉眼微彎,道:“想必,他也明了。”
杭秋不再掙紮,他早已知道自己是要奉獻給戰神溫瓊的,所以他早早把身體讓給了溫瓊,即便是溫瓊總是冷落瓈扶,他也沒能做什麼,可是要他眼睜睜看着瓈扶遇險,他做不到。
他之所以平靜下來,隻是因為玄卿大帝給他吃了顆定心丸。
杭秋此前并不知道林羁與玄卿大帝的交易,如今知道玄卿大帝看在戰神溫瓊的面子上會護瓈扶周全,他自然不再擔憂瓈扶的生死,隻是他也不能再插手瓈扶涉險一事,畢竟這是玄卿大帝的安排。
不知過了多久,空間那頭傳來動靜,幾人一齊往煉獄山看去,隻見瓈扶渾身帶血從空間裡跌了出來,他身上的衣衫被鮮血染紅,甚至沾染不少了黑色血液,也不知是兇獸的血液還是他的血中含毒。
看着他撐在地上的雙手骨節處滿是傷痕,眼角眉梢似乎曾被彎鈎狠狠侵入,杭秋再也無法躲在軀體的角落裡默默看着。
溫瓊毫無防備被杭秋奪了身軀,杭秋沖到瓈扶面前,雙手小心護着他,想要将他扶起卻又不敢輕易觸碰。
“阿扶……”
瓈扶迷離的目光微微擡起,他看了看眼前的杭秋,蹙了蹙眉,虛弱的聲音問:“阿羁?”
“是我。”
瓈扶費力笑了笑,很快眼前一黑,雙腿發軟,再也無法撐住身子。
“阿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