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黛迷迷糊糊醒來時，隻感覺臉上有拂過輕柔微涼的風，帶着濕意，似乎會在臉頰上凝結出水珠。

待她睜開眼，便發現熟悉的面龐正靠在另一邊睡着，頭一點一點——她沒有躺下來，大概是為了警惕，不敢完全睡着。昏暗的光亮下，屋内的一切都是陰沉的，而對方面上有不少劃痕或者傷口堪堪凝結，留下一道道血疤。運動服下隐隐露出繃帶爆炸過的痕迹，仔細一看，和她自己身上的一樣。

蘇黛緩緩吐出一口氣，她隻感覺疼，身上可疼了。

但隻要林婉妍還在她的視線範圍内，這也不算什麼。

“醒了？”聽到一陣掙紮着起身的聲響，林婉妍馬上睜開眼。果然，對面的蘇黛剛剛爬起，咳了兩聲。

“你是真不要命，”蘇黛拍拍胸口，把喉間的癢意吞了下去，“那麼大的爆炸還出去救人，虧你沒出大事。”

“當時下意識——”林婉妍的話音戛然而止，随後注視着對方，“先不說那個，軍隊出什麼事了？你為什麼會一個人倒在岸邊？”

蘇黛看了她一眼，沒好氣地把外套往身上蓋了蓋：“我怎麼知道軍隊什麼樣。”

“你跳車的一瞬間，我也跟着下來了。”

“……。”林婉妍漆黑的瞳孔直視着頭發同樣亂糟糟的少女，不知道在想什麼。她背着光，額前長了一些的劉海陰影遮住一半眼眶，讓她的雙眼顯得比外面那片大海還深。

“不然我怎麼跟學姐和阿旭交代，讓你一個人又打野去？”蘇黛揉了揉自己的頭，“而且當時還有另外一個軍人……”

“所以，你去把她推到一邊了？”林婉妍反複咀嚼她說的話。

“是啊，但鬼知道那個爆炸這麼炸裂，我推了她一把後自己被炸到外面了，順着山溝滾下去……”一想到當時的疼痛，蘇黛不由得汗毛直立，“多虧路邊不是懸崖，反正我滾下去後憑借最後的意識走了一段，支撐不住，暈了，你找到我也挺牛逼。”

林婉妍聽完，才明白對方身上那麼多的傷口到底是怎麼來的，一時間思緒萬分，伸手握住對方的手腕，半天也隻道一聲：“抱歉。”

“你報歉個錘子……你就是這德行，難道真的讓你孤身流落野外啊？”

兩人說完，對視着沉默了一小會。

林婉妍不由得想到上一次二人單獨這樣，還是在B市基地的時候。如同她一直控制着蘇黛情緒不要走向偏激，蘇黛也非常清楚自己就是情緒穩定劑，以及她在末日裡絕不能放手的人，才會在那種情況下毅然決然地跟着跳車——即使跳車後的結果心知肚明。

這一次，又把她們和大部隊隔絕開來。

好在她們都不是孤身一人。

“我和學姐嘗試聯絡過，但信息發不出去。”林婉妍率先說道。

“可能是我們現在的地方太偏了，”蘇黛看了眼窗外，夜色中的海洋昏昏沉沉，隻是一片靜谧的藍，“晚些再嘗試一下吧。”

“行。”

對話結束，林婉妍把包裡的食物和水拿了一部分給蘇黛，看着對方一點點吃下去，臉上的氣色也好了幾分。值得慶幸的是二人反應足夠快，跳車的一瞬間不忘把包背着，兩份物資加起來，也夠她們用一段時間。

夜晚并不适合出門，而她們的狀态還需要恢複。好在這邊沒有喪屍，二人一起睡了一晚上，第二天起床時，便感覺已經好了很多，林婉妍走路都不打顫兒了。

可惜的是消息依舊發不出去，可能一是信号還不穩定，二是她們所在的地區太遠了。倆人一合計，先走再說。

“走去哪？”

“不知道，反正先走。”林婉妍提上背包。

海岸線似乎跟海洋同樣看不到邊際，沒有喪屍也沒有人煙，二人總有種這諾大的天地隻有自己的感覺，而她們将永遠漫步在一條找不到終點的路上。

不知道多久，走走停停，她們在下午兩點多的時候看到了遠方的建築物——準确來講，也不算建築物，而是一片建造起來的平地，上面露出集裝箱的尖角，以及停靠在岸邊的船。

“這是……港口？”下午海邊的太陽很大，光線暈得兩人有些睜不開眼，林婉妍踮起腳眯眼朝前看，回憶起地圖上的碼頭。

“好像是，”蘇黛跟上來，拍拍對方的肩膀，“走呗，集裝箱裡會不會有物資啊？”

“那也不可能一個一個開箱檢查……不是，而且港口的喪屍會很多吧。”

“管他喪不喪屍，港口肯定有車，快走快走，随便找個車開，我可不想最原始地靠兩條腿走路了。”

在蘇黛的催促下，二人一路前行，但在終于靠近到能看清細節的距離後，她倆對視一眼，火速地躲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