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發出慘烈的嚎叫。
鄭焞壓着他的碎肩,把他壓跪在地上,再一腳踩下,隻聽見卡滋一聲,中年男子安靜了,暈死了過去。
今天鄭焞穿着一件葛紗貼裡淡油綠色絹直裰,系了一條三指寬萌金茄楠香腰帶,半披發未戴冠,插了一支漢蟬和田白玉簪,這一次,素面幹淨的面容是他真正的摸樣,臉上每一處線條弧度恰合,勾勒少年昂光璀璨的模樣。
一眼,就知這是故人,譚慕妍繃緊的心弦自由的放松了,随着中年男子膝蓋向前折下去,譚慕妍也後退一步,腿腳發虛,幹脆坐在了地上緩氣。
醫館的護院,大夫,醫徒從四方湧過來,扶起跌倒的人,跪在地上救治傷者。
鄭焞向前探,他看到了譚慕妍的後面挨了一刀,一刀劃傷了兩處,一半落在左後肩上,一半落在左手上臂的背面,衣裳的破口被拉得很長,隻是,譚慕妍今天穿的是銀朱色的衣衫,這個顔色剛好遮掩傷口和血迹,所以看不清楚這個傷口有多大多深,流了多少血。
未知才心慌。
鄭焞把腰彎下來,左手搭着譚慕妍的肩,右手圈着譚慕妍的腰,把她幾乎是提着扶起來,道:“你跟我走。”
譚慕妍右手還握着沾血的雕刻刀,刀柄在手心一轉讓刀刃朝下收住刀鋒,人就被鄭焞半拉半扶的走着。
面對鄭焞精緻漂亮的側臉,譚慕妍還有心呆呆的想:見他一次,一條腿斷,不知道下一次是不是也這樣。
咦,今天還沒有過去,就已經在想再見之日了嗎?
鄭焞被譚慕妍這樣灼灼的看着,臉龐連帶耳根都微微有些異樣,轉過臉來,羽睫撲閃撲閃。
譚慕妍笑得很甜美,故意道:“你是‘姐姐’嗎?”
鄭焞微窘,道:“我是男人。”
“哦!”譚慕妍笑得更甜,一路已經越過了好幾處坐堂大夫的門口,譚慕妍找話說:“你要帶我去哪裡啊?”
鄭焞想的卻是他是不是該抱着或者背着她走,但是或抱或背還是會牽動傷口的肌肉,現在譚慕妍能扶着走,還是扶着的好,道:“再堅持一下,後面有好大夫。”
再看到兩人疊在一起的手臂,鄭焞不由的又想,他第一次見她,就想扶她,今日又見,終于扶到了她。
終點,就是本來譚慕妍要回去的小跨院,庭院深深,還不知道前面亂成一團,譚家三人安靜的坐在一起。
“爹。”譚慕妍也是疼的,疼得有冷汗冒出。
田桐驚呼:“妍兒,你受傷了?”
譚诩慌亂的站起來,臉不知道要朝向哪裡,道:“妍妍,她哪裡受傷了?傷得怎麼樣了?”
門口的醫徒沒有攔鄭焞,鄭焞直接推門,沈大夫陳大夫停了說話望過來,見到是鄭焞,待要行禮,鄭焞伸手制止,道:“給她治傷。”
兩位大夫看譚慕妍是自己走進來的,沒有看見傷口就已經斷定了這傷不會太嚴重,又見鄭焞捏着譚慕妍的手腕,不知道他們是什麼關系,齊齊道:“要我治嗎?”
這個醫館有女大夫,雖然醫術不及他們,也已經很好了,包紮小傷沒有問題。
鄭焞熟門熟路,直接把譚慕妍帶到後面的房間,這個房間有幹淨的床鋪,讓譚慕妍坐下來,田桐圍過來透過破損的衣服看到傷口,傷口太長顯得很重,想看清楚又不敢觸碰。
譚定挽着譚诩進來,低聲和他說些他看到的情形。
沈大夫對陳大夫,道:“歸你治吧。”說完自己出去了,陳大夫年紀大,而且更擅長女科。
陳大夫準備着治傷的工具和藥品。
“這位公子,謝謝你啊。”田桐繞到譚慕妍正前方,擠占了鄭焞的位置,才讓他意識到,他該放手出去了。
女兒這麼大了,譚定帶着譚诩也出去。
隻剩下了陳大夫,田桐才解譚慕妍的衣裳,解開銀朱色的窄袖衫,裡面就是一件同色系的亵衣了,陳大夫準備之中看了一眼傷口道:“能坐着就坐着吧,方便我包紮。”
有血淋着肌膚,傷處木木的鈍痛,也還坐着住,譚慕妍對準備扶她躺下的田桐道:“娘,我坐着吧。”
田桐于是抱着譚慕妍貼在自己的腰腹上,一手捂着左臂下的肩窩。譚慕妍已經發育得很好了,這樣可以遮着些。
傷藥滋進傷口,譚慕妍才感受到刀割般的疼痛,不由發出一聲抽氣。
反複塗抹檢查傷口,傷口止血,再換一種傷藥仔細塗了一遍,現在已經有了縫合技術,陳大夫在肩背最深的地方縫了五針,就在收針了。
田桐看着兩處這麼長的傷口道:“這樣就可以了嗎?”
陳大夫解釋道:“傷口非常整齊幹淨,雖然劃得長,也劃得淺,這樣就可以了。”陳大夫判斷得非常準确,不讓傷者多挨沒必要的一針。
再上第三層傷藥,包紮好,陳大夫端着傷藥出去了,譚定馬上圍上來,問:“大夫,我女兒怎麼樣了啊?”
陳大夫看一眼鄭焞還在,一模一樣的話,再說一遍,道:“傷口非常整齊幹淨,雖然劃得長,也劃得淺。”
然後坐下來開方子,一張内服的藥方,如果人沒有發燒,就不需要喝,之前三種傷藥,第一種不用了,另外兩種按照順序搽,前三天一天兩次,後面一天一次的換藥,大概七天後可以拆線。
“你們可以自己換藥,或者請女醫出診。”至于他們倆,又不天天在這裡,也不會去出診,就算鄭焞以公主之子的身份,這種小傷,也強不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