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唐大人好像對自己的居所不上心,陛下禦賜了一船的最好木材,唐大人也沒有親自過問,而是周大人一直忙前忙後的,對嗎?”
好像有不敬皇上的意思?唐茂是個好官!譚定切切道:“唐大人是首輔啊,本來就事務繁忙,最近還在商讨默特胡人入朝的大事。”
譚慕妍睇了一眼,俏笑道:“爹,我的意思是,唐大人似乎無法面對自己瞎眼的事實,所以對自己緻仕以後的居所不上心,唐大人是這樣的态度了,身邊的親朋好友都諱莫如深。唐大人抵觸的情緒可以理解,既然他不願意參與,我們便要想他之所想,把居所營造的更加方便他居住才好。”
“二哥在家裡,若是身邊一個人都沒有,隻要我們把東西固定的放置,二哥一個人摸索着,每間屋子都可以去的,自己穿衣吃飯也沒有問題,對吧?”
“這……”譚定把手貼在譚诩的臉上,歎道:“诩兒是個要強的孩子啊。”
“唐大人也一定是個要強的人。”譚慕妍一手拉住譚定的衣袖,一手在譚定眼前張開,緩緩的說道:“眼睛看不見了,不知置身于與何地,沒有前後左右的方向,隻能靠摸索着感知世界,我想,這是我們雅溪的木雕,置于家具之上遇到的機緣了。”
無數譚诩在家的摸樣在譚定腦海中閃現,譚定一點就透,已經明白譚慕妍的意思了,但是他當時顧忌了,已經錯過了當場向周大人陳情的機會了,這樣的機會不知道有沒有第二次,所以不止譚定要明白,屏風後的沈菁也要明白,譚慕妍繼續說道:“光秃秃的家具上有了木雕裝飾,摸上去就知道自己在哪個房間,房間裡的哪個位置了,要是服侍的人把事情做得有條理一些,固定所有東西的歸置,那摸到什麼樣的圖案,就知道裡面放着什麼樣的東西,所以家具上的木雕,對盲人來說,是非常實用的。”
“對,我當時怎麼沒有想到這樣回周大人的話呢。”譚定唱和着,拍拍自己的腦門道:“若是家具給我做,這裡雕什麼,那裡雕什麼,由我全盤布局,我布排得簡單明快些,唐大人能盡快摸透,也能住得方便一點。”
戲演完了,後面要真誠,誰也不是傻子啊,譚慕妍直接對着屏風道:“沈大夫,您能幫幫忙嗎?”
“怎見得我就有這個能力幫忙了?”沈菁沒有現身,聲音透過屏風傳過來。
譚慕妍笑道:“我爹沒有見過唐大人,您是見過的。”
“唐大人的眼睛我治不好。”沈菁又道。
譚慕妍笑道:“所有的病症大夫都能治好,那不是一個個都活成老神仙了,我想唐大人一定是一個善解人意的人。”
“你們輕聲說話,我要睡一會兒。”
譚定趕緊遞上話,道:“若能得沈大人背書,譚氏必有重謝。”
沈菁側頭,這個屏風是全闆沒有镂空設計,但沈菁的眼中浮現出譚诩的樣子,劍一般的眉毛向上揚起,然後閉上了眼睛,閉上便入睡了,他實在太累了,當天讓小厮下山去找陳嘉泉。
陳嘉泉第二天上山來,照顧了譚诩三個時辰,沈菁得以長長的睡一覺,傍晚送了陳嘉泉一段路。
譚诩醒了以後,頭上換了七天的藥才收斂傷口,長時間的疼痛讓身體清減不少,他原來是消瘦的身材,如今都有些瘦脫相了,好在七天過去以後,創傷伴生的頭疼,頭暈,嘔吐的症狀也一并消減,後面慢慢增加飲食,調養身體。他的眼疾,本來就是湯藥罔效的,後續的治療手段,還是以針灸按摩為主,這沈菁也說過的,一千兩的診金,也包括了他後期的出診。
為了方便沈菁出診,譚定在醫館不遠租了一個小院子,雇了兩個仆婦做家事,譚逖遣了他家一個男仆來看守門戶,這一天是休沐日,譚逖宋氏譚芳時譚芳芷來探望譚诩。
譚诩的眼睛纏了一層紗布。
宋氏大驚,道:“這是怎麼了,眼睛受傷了?”
蒙了半個頭,從嘴角也能看出譚诩笑得非常燦爛。
田桐笑得眼角彎彎,道:“前幾天诩兒說感受到光了,沈大夫說,内裡還沒有複原,強光要傷眼睛的,先将眼睛蒙起來,等眼睛徹底複原了,再慢慢讓眼睛适應。”
“唉呀!”宋氏笑得閃出淚花道:“真是苦盡甘來啊,為了眼睛吃的一番苦頭也值得了。”
“好了,不要說這話了。”譚逖看到譚诩一點兒沒有養回來的樣子,就知道人是遭了老罪了,現在隻說高興的事情,道:“給阿定寫了信沒?”如果沒有他來寫信。
譚定在半個多月前,跟着唐茂和周昌元的管家,随兩位管家南下去長洲了,去了長洲,實地看過居所,還要去明州看那一船黃花梨。沈菁做事很謹慎的,在譚诩眼睛沒有感覺以前,他也不會說譚诩能複明的這種話。
“寫了。”田桐乜一眼譚慕妍,道:“請了街巷的一個老秀才寫了,不知道相公現在人在哪裡,信寄到老族長家裡。”
譚逖點頭,田桐又道:“三伯,前幾天收到相公來信,信中說他讓譚晗上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