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藍碧藍的天空,抹着幾朵雲絮,一群南去的大雁,阒寂的劃過天空。
譚慕妍瞭望着,直到四四方方的庭院遮蔽了它們,才低頭,重新調整了坐姿,二胡的琴筒放在左腿底部靠近小腹的位置,左手摁弦,右手拉杆,剛拉的幾下,像鋸木頭一樣難聽,很快調整了力度和節奏,聲音穩定在低沉嘶啞的狀态,譚慕妍信手而為,不成曲調,隻是先琢磨着技法,發出一陣陣相似的,單調而沉悶的聲音。
弦聲止,譚晗手上握着鄭熒熒給譚令馳的白玉黃沁牛狀玉佩走來。
譚慕妍收弓杆,琴筒夾在兩腿之間。
那天,譚晗回來就被田桐一通捶,又剝了他的衣裳,要他按照大夫的囑托養傷。
譚晗這樣青壯,也不好意思光着膀子出現在母妹面前,在屋裡捂了一個晚上,一個整天,今天一早穿了衣裳出門,回來就到譚慕妍這裡,把白玉黃沁牛狀玉佩擱在桌幾上。
玉難估價,譚家對玉的見識也少,這種特别的玉,真是看不出來它的價值,所以譚晗向譚令馳要來,去玉器行咨詢了價值。
“值四五十兩。”
不是很貴,這樣的佩飾,譚家幾個孩子,每個人都有這樣的玉,甚至還要好一些的,過年過節,出門做客,要裝點門面。
這塊玉佩對鄭家,顯然是很低調的,臨時裝扮之物,否則,女子常戴的飾物,怎麼能給别人做見面禮,譚令馳已經過了七歲,不是小孩子。
“真的,就和二弟堂妹們說的,見過那麼幾次嗎?”譚晗很嚴肅的問,他長兄如父。
譚慕妍讪讪笑笑,把第一次的見面也說了,隻是遮掩了鄭焞穿女裝的細節,掰開手指頭算,見了五次。
譚晗輕聲斥責道:“他身體好得很,别說盛夏,嚴冬淋了一天的雨都不會有事,你巴巴的送傘,倒是讓人,不是他,也有圍觀的人,輕看了去。”
譚慕妍嚅動了一下嘴,想說第一面他是女子打扮,他扮起來,清純之中眼神透露着軟萌,沒有定性的男子都要被他蕩一蕩心神,這樣的摸樣昙花一現,以後再也看不到了,回味着失笑了。
譚晗輕拍一下桌幾,愈發嚴厲,道:“你還笑?”
譚慕妍終是沒有辯解,低頭道:“隻是看他見義勇為,有輕俠之氣,我稍稍敬佩而已。”
譚晗繃緊了面容,目光冷肅道:“那天我應該拿把鏡子給你照着,讓你看看,你看着他,是什麼摸樣,特别是你和令馳被推搡到,他扶你,你看他的摸樣。”
譚慕妍不由摸自己的臉,她沒有羞恥的情緒,隻是小心思被人抓捕到的意外,繼而馬上坦然,聳聳肩道:“好吧,我是貪看他的容貌。”
鄭焞真是長在了譚慕妍的審美點上,又溫柔又純真,如果她還是王蓮蓮,兩人是一起讀書,一起打工的關系,她倒追,也完全可以,王蓮蓮什麼都沒有,她想抓住的人,去抓啊,抓住了就做她的人。
縱然将來會失去,會辜負,也無所謂,先抓住眼前再說,王蓮蓮真是太缺人愛了,她早熟早戀,為譚慕妍的底色,奠定了基調。
譚晗重重一掌拍在桌幾上,站起來氣道:“我也不知道怎麼教導你,我去給父親寫信,讓父親來與你說。”
男女之情,譚晗一竅未開,他做哥哥的教育不好妹妹。
譚慕妍一手拉住譚晗的衣袖,一手把二胡擱在桌幾上,忙道:“大哥,我看他就像看一朵傾城名花,我不會去采撷他的,做出有辱家門的事。”
譚晗聽着就覺得怪異,扭頭皺眉道:“你尚在閨閣,這種話,心裡想,說出來,都是錯。”
“是是是,我錯了,我以後不見他了,京城這樣大,我們客居在此,過一兩月就要歸家,以後也見不到。”譚慕妍閉目,不住的低頭認錯。
譚晗看譚慕妍乖巧的摸樣,跌回座位隻是歎息道:“觀仆視其主,我們家也有些使喚的仆人,就是蒙頭在家裡使喚而已,要帶他們出門,上京來,護衛着他們上來的費用,都夠買兩個人了,在京城又要添一層花費,粗笨的仆從,也不堪用,因此父母上京,我和令馳上京,是一個也沒帶。再你看鄭家的仆人,我跟着父親做事,也出入了一些大戶人家,都沒見過鄭家仆人那樣氣派的,女仆養得像小姐,又規矩俨然,男仆機警又孔武,看過往的人,絲毫沒有身為奴仆的謙卑。非世家豪門幾代的積累,養不出這樣的仆從,以此可以窺見,鄭家姐弟身份不凡,與我們,齊大非偶。”
譚晗說着,譚慕妍點頭表示聽講去了,當譚晗說道‘齊大非偶’看譚慕妍并沒有感傷之色,才略寬了心,道:“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就很好。”
譚慕妍輕嘲道:“大哥,我并不是滿腦子婚嫁的女子,看到一個男子,便往自己的終生想去。實在是,我與他有緣,見而又見,即使如此,我至今也沒有想過自己的終生。我隻是想着,我們家做的生意,要做得好,就要往士大夫勳貴等官宦之家裡去。比起虛無缥缈的感情,還是手裡的金銀實在,我是想,能攀上一點交情是一點交情,前天為你們引薦,也是這個意思,多個人面兒多條路,如果他們要做家具,請我們中信堂來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