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失衡之處!”譚逖睜開一雙銳利的眼睛,道:“你自诩門第,是官家娘子,我們家,原該處處比他家強才是。實則并不然,阿定家裡富裕,他從祖輩父輩分到的家産,就勝過我為官所得的,他家又會經營,内裡隻有更加富足的。他們夫妻十幾年恩愛如昔,他們的女兒貌美,兒子一表人才,譚晗也比志繼會讀書,仔細想來,你呀,比着田氏,酸了。”
宋氏暗藏的攀比,比過以後的懊惱之心被譚逖無情的揭露,也不裝了,酸道:“田氏當年背着兒子在茶館賣唱,為婦不潔,如今,和我平起平坐的。”
譚逖悠悠然道:“人的際遇,總是變幻莫測,你看别人起起伏伏,你隻能見低,不能見高,你現在這話說别人,是你氣量狹窄,品行有虧。你若不能自己纾解了,輕則傷身,重則傷人,你細思量。”
天蒙蒙亮,田桐一家早早的來譚逖這邊準備送親。
譚定回去了,譚晗也穩重可靠啊,親手扶着母親弟妹們下馬車,全家人衣着光鮮。
譚诩觸到臉上的黑布,道:“母親,我想解開。”
田桐是從夫從子,對譚晗道:“給他解了吧,他現在貪鮮兒,想看看嫁娶的樣子。”
“好吧,今天是三伯家的好日子。”譚晗走回來,把譚诩臉上的黑布從後面解開。
一雙純如稚童,煥然有神的眼眸出現在衆人眼前。
随着眼睛注入神采,譚诩整個人都脫胎換骨似的,灼然玉舉。
“二哥,你看得見了?”譚芳芷奔到譚诩面前。
譚慕妍也還沉浸在譚诩複明的興奮中,歡呼雀躍的道:“是啊,前天起床的時候,就把我們看清楚了。他看在眼裡的,顔色,形狀,和我們都是一樣的。”
田桐還是把譚诩當易碎的寶貝,輕輕叮囑道:“诩兒,眼睛看累了,要是晃眼兒了,頭暈頭疼了,要說出來,要把眼睛蒙回去,知道嗎?”
譚诩看着眼前新奇的世界,笑如江南三月春雨,輕輕的,柔軟的,溫柔怡人。
譚令馳已經迫不及待的拉譚诩過去,指着桌案的糕點幹果,一樣一樣的和他說,這是什麼,那是什麼。他二哥剛剛複明,什麼東西都沒有親眼見過,現在像兩三歲的小孩兒一樣,要一一指認,譚令馳覺得他像帶着弟弟,這個感覺新奇得很呢。
譚逖由衷的感到欣慰,道:“好,好,今天就是雙喜臨門。”
一時,鄰裡街坊,同僚家眷,都來賀譚逖嫁女,不是很大的院子,熱熱鬧鬧。
新郎來迎親了。
親兄弟,堂兄弟,親友家的子弟,堵了一排,好好的為難了一番新郎官,才放他入正房。
“小婿拜見嶽父大人,嶽母大人。”
金震焘摸樣平平常常,臉上歡歡喜喜,把新娘子領出來了,跪在譚逖和宋氏面前,給兩位高堂奉茶。
譚逖和宋氏各自教導了一番夫妻之道,喝了茶,在殷殷不舍中,看着譚志繼背譚芳時出門子。
“我也去了。”
譚晗對田桐道,他要去送親,京畿之地也是很大的範圍啊,午後出發,路上馬車走兩三個時辰,剛好是傍晚,舉行婚禮。
田桐笑道:“婚禮上少胡鬧啊。”
譚家送親,是往城外走,迎面見到好幾個官員,或是坐轎,或是騎馬,俱穿着官服,往城内走。
譚晗側頭問譚逖同僚的一個兒子,道:“今天休沐,是城内哪家高官在辦喜事呀?”
這家人消息靈通的,他道:“今天是魏國公長子辦周歲宴,他們去魏國公府吧。據說,宮裡也頒下不少賞賜呢。”
“蚨子,到我這裡來。”
“蚨子,來我這裡。”
魏國公府前面煊赫,後堂溫馨,鄭焞和樂陵郡王趙栎一人站在長榻的一邊,手上不着一物,隻能憑借個人魅力吸引一歲的小兒。
蚨子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瞳左看右看,肉嘟嘟的小腿站起來,走兩步,又撲通倒在鋪了軟墊的榻上,然後快速的向鄭焞爬過去。
鄭焞撈起侄兒,雙手舉高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