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驚羽留了不到一刻鐘就走了,譚诩來田桐這邊,田桐正在和荷姣說話。
田桐十六日開始生病,怕病氣過給女兒和外孫,就再沒有見過那兩個叫人牽腸挂肚的人兒,現在荷姣來了,田桐按着日子盤問女兒和外孫一天在做什麼,女兒每頓飯菜吃了什麼,外孫一天尿幾通,哪一天拉了屎,什麼顔色,什麼形狀,拉幾次,問得非常接地氣。
小嬰兒,正常的吃喝拉撒,才代表着他健康茁壯的成長。
荷姣與田桐無話不說,說着說着,臉上浮現出憤然,她當時察覺不出乳母的用心險惡,阿安哥解說給菖蒲和她聽,幾個乳娘是想擡魯陽公主打壓譚慕妍。
在荷姣看來,公主與少夫人的婆媳關系,比一般人家都還要融洽,比她自己的母親和奶奶還好處呢,竟然來挑唆,真是可恨。
田桐少有的氣性上來,道:“我的女兒我知道,沒有架子最好相處的,她們又是生過養過孩子的過來人,妍兒有做得不到之處,她們盡管指正便是,一點主張,她們就跑去明德堂打小報告,哼……奶母那點小心思,我不用想都知道的,想把妍兒都擠下去,好讓孩子,念着她們的奶水之情。”
郡王妃當年生怕乳母們受了上面的示意,慢待了孩子,郡王妃都是自己奶孩子帶孩子的,不假手他人,現在譚慕妍表現出要親自養孩子的意思,田桐也表示理解,道:“骨肉之情,怎舍得放手。”
這九個字說過去,竟落下淚來。
“太太……”荷姣見田桐生那麼大的氣,連忙往下說,道:“公主來看過少夫人和大哥兒,也沒有說什麼話,倒是五個乳母,都打發走了。”
田桐是緬懷舊事,觸動了心緒,淚很快就止住了,想一想女兒的情況和郡王妃不同,有了孩子,還有丈夫不能輕疏,看荷姣一團孩子氣,笑道:“你先歇着去吧,我有話囑咐女兒,明兒你來取信件。”
有些話,隻有母女兩人可以說,有些話,母女兩人當面還不好意思說,倒不如寫了信,細細的交代女兒如何行事。
荷姣退下去,在屏風後面見到等候的譚诩,換一聲二少爺,便低頭告退。
譚诩轉過屏風,告訴田桐,宋驚羽已去。
田桐先把女兒的事放了放,伸手讓譚诩過來身邊坐。
一時不知道從何開口,田桐沉默良久,道:“诩兒,你的事,相公早已經和我說過了,我存在心裡,一直不曾問你……嗨,問你也無用,你也不會責怪我,隻是……”
說着,田桐眼角紅紅的,盈上眼淚。
譚诩勾起手指抹過田桐的眼角,溫善的笑道:“娘要問什麼,隻管問。”
田桐先纾一口氣。
私底下,譚诩比譚晗還要親密,也是,小時候譚诩看不見,開始的時候,譚定和田桐覺得許大哥家裡原來的下人貼心,必能好好照顧小主子,就留了平日幫着許大嫂帶孩子的婦人,讓她繼續帶着孩子。
那時候的條件,衣食,遠不如現在這樣的好。
沒想到,人心呐。
那個婦人仗着譚诩看不見,一頓飯菜,肉自己吃,隻喂譚诩吃菜,譚诩呢,小小年紀不記事,心思已經敏感細巧,發現大家在的時候,他有肉吃,譚定和田桐是真的允許他吃肉,隻有他和那個婦人,他就沒肉吃,人是至純至淨,對比以後就明白是婦人私下苛待他,不是譚定田桐夫妻的主張,就悄悄的,小嘴巴湊到她的耳邊,和她說這個情況。
然後她就抓了個現行,把那個婦人打一頓以後,把她賣了,譚定知道後,隻認為她貼心周到,能發現這種事,待诩兒和晗兒妍兒是一樣的,還對她體貼不已。
感情是相互承繼的。
之後,田桐就真的把譚诩當做自己的親生兒子來養了。
養一個看不見的孩子,那做什麼事情,都是手把手,身貼身的來。田桐抱着他,比抱晗兒妍兒都多,吃飯穿衣,握着他的手,帶他摸各種物件,告訴他這是什麼,那是什麼。
覺得他暗黑的世界無聊,田桐又牽着譚诩的手,引到自己的手上,嘴上,讓譚诩來摸,來感受,每一件樂器是怎麼彈奏吹奏的。
當時就想着,有件事情做,他也好打發眼前無盡的長夜。
那時候,譚诩已經八|九歲了,譚晗同樣的年紀,已經規規矩矩的像個大人,知道男女有别了,和母親,也是男女之别。
譚诩就,十八|九歲,也沒有避及。
田桐忍不住落下眼淚來,道:“是不是我沒有把你教好,我把你教壞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