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焞這時候回頭,踏過李平柄胸口淌出來的血漬,面對着将要圍上來的随從們。
目光沒有任何的波動。
知不知道他剛才擊殺了統領五千兵卒的正四品邊将武官,擊殺了朝廷命官!
鄭焞的眼眸中沒有任何波瀾,眼神也沒有落在某個人身上,隻有收不住的殺意傾瀉而出。
眼波微微的轉動,不帶一絲人的感情。
鄭焞面前的人,再也沒人以‘漂亮’去定義他了,看見這樣的鄭焞隻會令人心生恐懼。
譚庭栖等人沖上去,紛紛拔劍或者拔刀,沖到了鄭焞的前面。
譚慕妍也跑了上去,從後抱住了鄭焞,她沒有震驚,也沒有哭泣,隻是緊緊的抱着他貼着他,冷靜的道:“我們在一起,我們永遠不分開。”
李平柄能打的随從沒有十七個那麼多,被鄭焞冰冷的眼神攝住就心生懼意了,再被譚庭栖等人壓着,完全散失了鬥志,倒是李平柄的四個兒子,裹挾着喪親的悲痛,直不楞登的沖了上來,要為父親報仇。
譚庭栖,王思任,左彜春和孫喜,四個人迎上去和李平柄的子孫戰在一起。
二老爺的一個兒子大聲道:“父親,我們是不是也上前助一助,這是怎麼了,殺人都殺到我們鐵嶺老家了。”
“你說是怎麼了?”二老爺壓低了聲音怒喝。
才對了幾招,他們老四房的掌舵人就被一槍捅死了,二老爺除了驚怒之外還有理智,低喝道:“父親血濺當場,他們幾個為父報仇,此戰不可不戰,你去盡什麼孝心!”
“父親,此人以一人之勇獨挑一軍,非勇也,乃是與柄大伯結下了生死大仇,我們當問清緣由,才可追究啊。”二老爺另一個兒子急忙把話遞上去。
這個兒子就是去拿趙梁劍的兒子。
有幾分拓落不羁。
他生在李家本沒有進取之心,進是什麼取又是何物,他生在李家又不會缺了他一口吃的,何必和兄弟們天天比胳膊粗去做那些打打殺殺的事,但是他看見譚慕妍,看見了那麼張揚充滿了勃勃欲望的女子,心弦為之一動。
這一動就熱血翻湧。
譚慕妍說,願李家小将持劍馳騁沙場,建功立業,
知道在那樣的場景之下,會受到怎樣的鼓舞嗎?
俗語說最難消受美人恩,他李系一直不解,怎樣的夫妻恩情消受不起了,原來是如此!
他生在李家,雖然不思進取,也知道李家信奉強者,以軍功分配資源,他尚未娶妻,若是遇到了那樣明媚鮮豔的女人,他平庸的一生如何相配。
他想守護的人,如何才能護得住!
李系的目光落在譚慕妍的身上,若這仇越結越深,這位女子要何去何從了呢?
李系的視線又掃過衆人,指向了李平柄心腹的管家,疾聲道:“父親,把他抓過來拷問,柄大伯與這班人有何糾葛或許他知曉。”
大老爺們兒心腹的管家比妻兒還得用的,很多他們不方便說的話,不方便做的事都是讓心腹的管家代勞。
圍了一圈的軍戶們也是一片騷動。
那個之前比武得了李平柄賞識的軍士想要上前助陣,被他身邊的人拉住了,勸他道:“兄弟,先不急着出頭,我們幾千人在這裡他們插翅難飛。”
他身邊的人聽了這話,不像話,說他道:“兄弟,你這話說得不厚道了,你看他,看他。”
他指了譚庭栖和王思任,道:“早知道要打這一場,他們剛才就不給我們撈小娃娃了,徒耗體力不如多和我們殺一場。”
他身邊的人又推他,人挨着人推了一排,他與衆人道:“你們看二老爺是什麼個意思。”
情況緊急,沒有避開人,二老爺在審問李平柄身邊的人。
就在這當下,人群發出了一陣尖叫。
譚庭栖一刀砍到了李平柄五子的肩膀,刀勢斜劈,人當場死亡。
若不是譚庭栖愛惜兵刃,這一刀就要把人劈成兩瓣了,生死相鬥,自然是手下無情。
李平柄另外三個兒子被兄弟的慘死吓住。
好家夥,在李家的地盤上,他們殺了一個,又殺一個,無所顧忌,也無所畏懼了嗎?
譚庭栖在内,十七個護衛早就想明白了,主辱臣死,他們死在這裡盡職盡忠,李家,滅族之罪。
譚庭栖手握滴血的長刀朗聲道:“鐵嶺衛軍士不是李家的私兵,現在是我等與李平柄的仇怨,就是由官府來判定,我等亦是無罪!”
二老爺審問了李平柄身邊的人,額頭突突直跳。
搶奪人妻之事,他雖有所耳聞,也有得是男子甘願戴着綠帽子做烏龜,但是遇到了咽不下這口氣的,決一生死,也是生死無怨。
因為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不共戴天。
在官府的判決之中近幾年最出名的案例,就是長洲一戶張姓仕宦大族,那家的張家老太爺五品緻仕,精于易,有才名,就是私生活太放蕩了些,七十多歲了睡了别人的妻子不肯還,被本夫砍了。
本夫一介庶民,最後被巡撫無罪開釋。
律法确實是這樣,對奸污之事一向主張嚴刑峻法,所以又延伸出了另一種危局。
仙人跳。
二老爺想得太多,又想得無恥了些,實在是怕深陷在這樣的危局中,命他的兒子們壓住李平柄的兒子們,讓鄭焞一行人離去。
金有成手端着二十幾斤的金雕,金雕死後落入水中,他打撈上來已經擦拭過了,舉着道:“你們的金雕。”
這樣一隻金雕無論是賣給南方的仕宦大族還是賣給西邊的蒙古王公,都是價值不菲,或許這一行人不缺金銀,金有成也不能默默的私吞了。
譚庭栖回頭,這會兒全無把人一刀劈兩瓣的狠勁兒,張口都是義氣,道:“你與衛所的兄弟們分了吧,買些好酒好菜,我家大人請了。”
譚慕妍回頭沒有見章室奴跟上來。
她是李家圈養的奴婢,可以去與李家有仇怨的這一家嗎?她頓住了。
譚慕妍笑着邀她,道:“跟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