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他居然敢動手打你!”
桌子一拍,嗓門一出,回南巷老徐家的女兒又坐不住了。
盛夏午後,穿堂風吹過的回廊被阿爺用冰涼井水沖洗過,鋪上涼席,插上風扇,機械風與自然風交替,勝過宮廷劇裡常講的避暑山莊。天井右邊種了一棵雞蛋果樹,藤蔓蜿蜒到外牆,結着一片黃綠相間的雞蛋果。一種集香橙、菠蘿、檸檬、草莓幾種味道于一身的神奇水果,香味會由風送往呼吸中。
這裡是夏日午覺最舒适的床鋪。
然而今天中午,徐澄月卻沒了心情,雞蛋果的香味也沒能消解她的火氣。
她準備好作戰武器——方之斂的足球,踩在腳下,齊肩發全都捋到左肩,端着一副大姐大的氣勢,“龜孫子還在那嗎?”
方之斂在嶽清卓有些大的擦藥手勁下咧嘴皺眉,還要忍痛安撫打算為他報仇的朋友,“在應該在,不過你可别去,惹出事來阿嬷又要罵你。嘶——清卓,稍微輕點。”
“這不是挨不挨罵的問題,”反正她挨阿嬷的罵多了去了,不在乎多一回少一回,“姓劉的不是我們村的人,跑來占場地也就算了,居然還敢打人。”
事情是這樣,上午方之斂去踢球,因人沒到齊,就等着沒下場。隔壁村劉憲領着一隊人,徑直忽略他們,不由分說占了場地。他們鎮上,除了學校,就隻有雲水村有一個占地100多平的足球場地,因此時常有外村人跑過裡借用他們的場地。
但畢竟知道不是自己地盤,先占場的踢上兩小時還給他們,後來的自然隻有等着的份,從沒有像劉憲這樣霸道不講理的。
同行夥伴同他理論,他非但胡攪蠻纏,還學一些所謂混社會的不良少年,嘴要動,手也要動。方之斂擔心夥伴吃虧,上去勸架,又拐彎抹角理論兩句。劉憲不是學習的料,一張嘴隻能叨出各類髒話,做不到方之斂那樣有文化地罵人,臉面一時過不去,腦子一熱,揮手給了他兩拳。
回來遮掩着不敢告訴他們,就是怕徐澄月要去給他出氣,果不其然,聽完不過一分鐘,就氣勢洶洶要去找人“報仇”。
他被嶽清卓按在涼席上擦藥,攔不住徐澄月,隻能看着她氣哄哄沖出家門。
嶽清卓白他一眼,“攔什麼,等給你擦完藥,我也是要去幫忙的。”
“澄澄會吃虧的!”方之斂心急如焚。
“放心,那靠近村委,我阿爺在,給你擦好藥,我也去幫她。”
徐澄月将自行車踩得飛快,到足球場時,場上空無一人。
那孫子莫非心虛跑了!
徐澄月憤憤的,把氣撒在腳踏上。想着等開學,一定要去堵他,給方之斂報仇。
自行車調個頭,打算打道回府,5.1的視力清楚看到村委辦事處門口的大樹下,站着一個男孩。
白色的運動套裝,和方之斂同款不同色的足球釘鞋,頭戴鴨舌帽,腳邊放着一個足球。
目标鎖定,徐澄月停好自行車,抱着足球,走到離他一米多遠,确定以自己的腳勁能夠準确無誤砸到人後,她開始尋找攻擊部位。腦袋?不行,砸傻了沒人治。腰?也不行,萬一她超常發揮,砸他個半身不遂。腿?有擦邊砸不中反被發現的風險。思來想去,屁股是最好的射擊目标。
擡腿,繃緊腳背,腳尖向内,發力,射門,一氣呵成,足球沿着她預想的路線高速旋轉前進,直擊命門。生平第一次射門,就取得如此精準的成功,徐澄月遺憾方之斂沒有看見。
姓劉的被這一腳沖擊倒地,徐澄月乘勝追擊,沖過去撲到他背上,雙腿用力夾住他的腰,擡起一個膝蓋抵在他背上,一隻手卡住他的後脖子,另一隻手攥成拳,一下下揮出,落在他肩上,晃動的臉上。
“姓劉的,你吃了熊心豹子膽,搶我們的地盤,還敢打我們的人,今天不揍得你哭爹喊娘,我就不姓徐!”
話說得狠,手也不留情。徐澄月單方面揍了一會,身下的人似乎才從這場飛來橫禍中反應過來,拼命掙紮,以勝出女孩幾倍的力量扭動身體,要将徐澄月晃下去。
徐澄月開始體力不支,正想着怎麼順滑地從他身上跳開并以最快速度騎上自行車回家,就被追趕而來的夥伴攔腰拉下。
嶽清卓見對方狼狽地趴在地上,也不好落井下石再補兩腳,隻勸解徐澄月:“好了澄澄,打這幾下,算給阿斂報仇了。”
“哼!”前一秒還想着如何逃跑的徐澄月,這一秒有夥伴撐腰,底氣十足,“姓劉的,下次還敢不敢欺負人了?”
男孩仍趴在地上,像中暑昏倒的鴨子,沒有力氣撲騰。
不會被打出好歹來了吧?
方之斂忙去查看他的情況,才搭上他的肩,對方就攥住他的手,借力坐起來。
看清男孩面貌的方之斂,一下愣住。眼前的人,顴骨和臉頰上一片紅印子,額頭和下巴灰撲撲的,嘴角挂着血珠,不知道是擦到地面破皮還是磕到嘴,但怎麼樣他也認得出,他不是劉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