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城過年最熱鬧的要數遊神。
從大年初一開始,各個區縣下的小鎮小村就開始熱鬧,遊神隊伍由種類不同的表演組成,會在村鎮内各個地方遊行一天。鞭炮齊鳴,鑼鼓喧天,虎獅鬥舞,神像出遊,各色民俗齊上陣,整個朝城從上到下,都沉浸喜慶歡騰中。
蕪洋縣的日子設在大年初六,從小生活在這的徐、嶽、方三人,理所當然成了領頭人。先帶三人逛一圈隊伍會停留的地方,待到時間差不多,再去外街找大人們會合。
鞭炮聲自很遠處乍響,便知隊伍已到街頭。
人群開始朝前湧動,幾個皮實的男孩仗着腿腳靈活,爬上後頭的矮牆。江韫北穩穩站到上面後,立刻發話:“徐澄月,你不許上來,待會再摔下面可沒人接你。”
一到高處,他就舊事重提,當着大人的面,徐澄月沒面子極了,當下便去拽他的褲腿,要将他搖晃下來。
江韫北妥協:“好好好,别搖别搖,給你上來還不行嗎?手給我,拉你。”
徐澄月搭上他的手,牆不算高,前有他和俞麟拉,再稍一踮腳,人就上去了。另一頭,嶽清卓也在方之斂的幫助下上了牆。
少一個人,徐澄月四處尋找,俞麒站在俞媽旁邊,并不像周圍人一樣,雀躍地将身體往前傾,熱鬧對他來說似乎可看可不看,專注手裡的魔方。
徐澄月喊他一起上牆,他擺手,說下面也看得見。她拿出殺手锏:“你不來,俞麟皮起來,我們可管不了。”
俞麟也跟着起哄,沒辦法,隻能上去站到他身邊。
大人們注意到他們的動作,也沒阻攔,隻囑咐小心點,不要摔着。阿爺趁機揭一下江韫北的底:“這小子,5歲那年第一次看,被那群人塗着油彩的臉,和棒槌吓得哭慘了,我給哄完,那人臉一湊近,黑一塊紅一塊白一塊,又給吓哭了。”
周圍是人群哄鬧聲,鞭炮聲逐漸逼近,也抵不住阿爺的大嗓門,把江韫北這一糗事傳個遍,先遊行表演把他們一圈人惹笑。
江韫北氣急敗壞:“阿爺,陳年往事還抖出來做什麼?”
“也就六七年前的事,我敢賭,你現在還會被吓到。”
江韫北白他一眼,“老頭子你可别亂傳,5歲吓到,現在還能被吓?以為我光長個子不長膽子啊。”
“話可别說太早咯!”
阿爺哼一聲,接收到徐澄月的眼神,偷偷點頭。
隊伍浩浩蕩蕩遊行下來,竹竿挑燈籠的人走在最前,馬頭鑼一聲響開路,高燈彩旗、彩裱,鑼鼓隊,每一段各有氣勢。俞麟第一次看,每看一種都要掐着夥伴的手臂歡呼呐喊,江韫北嘲他沒見過世面,卻不知自己也是伸長了脖子。
口哨聲和棒錘敲打聲愈漸響亮,徐澄月急急忙忙下去,一旁一直拉着她衣角的江韫北被吓到,連忙改抓她手,“徐澄月,做什麼?等下又摔了!”
“這個我想下去看,上面不好看。”
江韫北沒法,隻好先跳下去,再去接她,兩人擠到前面。
近距離的感受震撼多了,棒槌聲聲用力激烈,舞動的人好似都修煉了輕功,跳躍、旋轉、空中掃腿,氣勢磅礴。
阿爺笑着感慨:“想我年輕那會,也練過呢。”
江韫北立馬回報剛剛抖糗事之仇:“喲,瞧不出來,您還有這麼威武的一面。”
阿爺沒有反駁,笑嘻嘻地和徐澄月對視,而後兩人各抓住他一隻胳膊,在邊上最近那人湊臉過來時,把江韫北推出去。
“哇啊——”
一聲堪比鑼鼓聲的驚吓的長鳴,将周圍認真看表演的人吓到,那人也忍不住咧嘴笑,不得已轉過去,繼續投入表演。
幕後黑手阿爺和徐澄月也笑得合不攏嘴。
此刻,占據記憶深處的不是歌舞歡騰的遊街隊伍,也不是那群手敲棒槌,氣勢洶湧喊出“哈”的人,而是被吓到他們合力吓到表情扭曲,嘴裡不斷大罵“老頭子,徐澄月”的江韫北。
什麼感受呢?徐澄月想:正月初六是個好日子,每年一度吓江韫北的日子!
看完熱鬧回去,中午大家夥在江家聚餐,阿爺掌勺,父母們打下手,小孩們負責擺放桌椅碗筷。
江韫北還氣呼呼的,用力度不小的動作發洩情緒,偏生俞麟還要拱火:“個子挺大,膽子不大呢。”
人一下炸毛:“你說誰呢?!”
俞麟:“誰被吓到我說誰!”
男孩間的一點即着的戰火不是靠對罵或互毆解決,而是想盡辦法在自己擅長而對方不擅長的領域碾壓對方。江韫北提議來一局足球,俞麟反對,說足球時間太長,踢完盤子都空了,百米短跑最快決勝負。
期末體育考試,跑步一項江韫北分數比他低一點,但一屋子人看着,拒絕顯得很沒骨氣,他硬着頭皮答應了。
方之斂做裁判,賽道設在巷子,從巷頭一戶人家門口出發,到江家門口,恰好一百米。嶽清卓壞心眼地加了椅子、箱子做路障,但絲毫不妨礙兩個運動達人一路暢通。
徐澄月隻覺眨了兩下眼,兩人踩了風火輪似的“咻的”一下出現在眼前,都是卯足勁跑,到終點,臉不紅氣不喘,像走過來的。但還是俞麟快一步。
手中兩瓶水遞上去,落下對這場比賽的評價:“你倆真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