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澄月站在門口,面對緊閉的紅木門,有些無措,不清楚他們是從哪一句開始吵的。
十分鐘前,徐澄月捏住信封一角,遞給江韫北,并表明她沒有看過。
江韫北也像看到炸彈一樣,一把搶過信丢到書桌上,背過身平複一會臉上的熱辣,扭頭不善地質問她為什麼會有這個。
徐澄月實話實說:“下午上洗手間,一個女生讓我轉交的。”
“誰?”
“我不認識。”
“不認識你就幫她?為什麼幫?”
為什麼?徐澄月撓頭,這該怎麼講,對方請她幫忙的?也不是,她沒有明确答應。對方硬塞她不得不拿的?也不全對,她吃了人家東西。
但無論過程怎樣,她都接下了,送到他面前。
江韫北秒變爆炸恐龍,“徐澄月,你是不是缺心眼?這玩意兒能随便接?”
徐澄月睜大眼睛,裝滿疑惑,“給你的又不是給我的。”
“你傻啊,給我的,我不回複,萬一人家覺得是你沒幫忙送或者你把她們信給丢了,出去随便編排你怎麼辦?給自己樹敵啊你!”
“不會吧,都是女孩子,而且,你也不是那麼……”
“徐澄月!”江韫北氣得冒煙,掐着腰在房間來回走。
并非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前在陽城上學,他目睹過這類事情。
女孩是那個男生的鄰家妹妹,被那些女生纏得沒辦法松口,男生一向不理會這些示好,冷漠應對,女孩最後被各種言論纏身,她反駁辯解,那些人不信。
他曾幫了她一把,後來看不過去,想直接告發,反正女孩不是這場混亂的發起者,不會被處罰,誰知道男生搶先一步,将那幾個人和信送到教導主任面前。
結局雖是好的,但他不想徐澄月也經曆一遍。
但徐澄月沒領悟到他這層意思,隻覺他小題大做,“就順手幫個忙。”
“順手,你手那麼長?有時間幫别人怎麼不幫我講講題跑跑腿?”
“江韫北,你講講道理。”
這道理一講,事情原委也說出來了。
江韫北甩胳膊甩腿的,不敢置信,居然一塊巧克力就把他賣了,他揪着胸前衣服,一副被出賣的痛心,“我平時喂了你多少!”
“不是,都說被硬塞了。”
被誤解,徐澄月更着急,語無倫次地把經過重講一遍。
但江韫北腦回路不太一樣,兜兜轉轉隻抓住一個點:徐澄月願意幫别人給他遞情書。
他一個不太認真學習但認真對待學生生活的三好共青團團員,是可以收情書早戀的嗎?還有,她為什麼願意幫忙?巴不得有人把他收了好不用在她跟前礙眼?她沒有一點好朋友被觊觎可能會被搶走的危機感嗎?他那麼不重要?徐澄月希望他和其他人談戀愛?
一些亂七八糟沒有營養的想法在腦海中經曆十八彎後,演變得十分離譜:她要把他趕出他們六人團。
江韫北覺得心裡那團火燒得更旺了。他不曉得這場無名火的起火原因或許發生了變化,但他清楚,短時間内他不想看到徐澄月。
于是他将人拽起,拖到門外,甩上門,一氣呵成。
氣喘籲籲坐到書桌前,還沒順好,目光落在她送的兩個木雕,一個是轉校送的,初見被她打趴下那個場景,一個是他初三生日送的,也是他剛來雲水村那會,在田裡被陳阿婆家的小豬撲倒。
沒一個正經的!
他把兩個木雕倒扣在桌面。
耳邊這時響起拍門聲。
“把烤鴿還我呀。”
他這才注意到目睹這場“家庭變故”的幼小兒童。他拎起它脖子,塞到被窩裡,拍拍它腦袋,盡力讓語氣溫柔,“乖,别怕,我們剛剛隻是在辯論。”
烤鴿喵一聲,看着他不動。
他爬下床,打開電腦找了段辯論比賽的視頻,把烤鴿拎到書桌上,幫它睜大雙眼,“就是這樣,沒有吵架。”
十分鐘的視頻放完,再次把烤鴿丢回被窩,“好好睡覺,别做噩夢。”稍停會,補一句,“也别理你那個傻媽。”
烤鴿喵一聲,這回不看他了,像是應承。
江韫北才舒心不少,啪地按下旁邊的開關,關燈睡覺。
門外的徐澄月,看見門縫透出那點光倏地消失,暗叫不好。
江少爺帶着氣睡一覺,要麼睡醒氣消大半,明天她随便哄哄就過去了,要麼火氣翻倍,起碼要來回哄個兩三遍。但看這架勢,她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她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酣睡一晚,第二天被嶽清卓叫醒,一塊去跆拳道館見老闆侄子。
路上和嶽清卓打探他的消息。
“還沒醒呢,淩晨起來搗鼓吃的,又打了好久遊戲,天快亮才睡,估計要睡到中午去。”
寥寥幾句,揣測不出他的心情。
快到拳館了,徐澄月暫将這事抛到腦後,開開心心去看老闆侄子。
和嶽清卓所說無差,老闆侄子身姿挺闊,高大威猛,皮膚黝黑,臉上有傷疤,剛結痂,十足的硬漢。四月底,天還涼,他隻穿件黑色工字背心,衣料後的肌肉似要蓬勃而出,行走言談都自帶一股凜人氣勢。
但隻是看着吓人。他很愛笑,标準露齒八顆的笑容,笑得深了眼睛微微眯上,像隻乖巧的小貓,格外甜,無形消減他外形上的冷酷。
他一面和嶽清卓切磋身手,一面簡單和她們講這兩年做的事。不太細緻,但徐澄月大概湊成一個故事,聽完隻剩震撼,原來看着和平的世界,還存在那麼多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