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怡沉默的坐在位子上,白仁城在桌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安撫她。
秦逸晨想,每次吃飯都要提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喝點酒就開始無差别說教,四處當爹,說着女人回歸家庭的屁話,現在竟然變本加厲,開始逼人退休了。
他剛想反駁,秦怡斥罵:“喝點酒就開始發瘋!還管到我頭上來了,别忘了連你們一家都是我養着,要想安生過日子,就消停當你的挂職副總!”說罷摔了手中的筷子。
包廂内一片安靜。
“姑姑不好意思,我爸有點醉了,說些什麼不受聽的話,您别往心裡去。”秦知遠開口說道,“我這次回國也是順便來做市場調查,看看品牌在中國發展的可行性,到時候還得麻煩姑姑指導指導我。”
“行了,今天就到此為止,散了吧。”秦怡結束聚餐,又對秦逸晨說:“送送你舅舅和小姨。”
秦逸晨依言照辦,但他面對秦知遠的時候,隻幹巴巴的冒出一句:“哥,我媽讓我送送你。”
“不用送了,你回去吧。還有我爸說的話你們不用放在心上,我沒有這個想法。”秦知遠拿出煙,遞給他一隻,“我在美國挺好的,這次來也就是單純的尋找合作對象。你嫂子懷孕了,等生了我就把我媽接走。”
煙霧從秦知遠的鼻子、嘴巴飄出,他說:“至于我爸,就留這愛怎麼樣怎麼樣吧。”
送完親戚,秦知遠給的那根煙他沒抽,捏在手心裡。秦怡和白仁城站在門口等司機來接。
秦逸晨過去,秦怡不做聲地凝視着他。
秦逸晨等着秦怡的責罵,罵他不争氣,罵他不努力。但相反,她什麼都沒說,臨上車前,秦怡拍拍他的肩膀說:“你舅舅的話别放在心上,公司的事輪不着他指手畫腳。還有你,别管别人說什麼,我生了你,不是指望你出人頭地,我隻希望你開心。”
秦逸晨開車在路上疾馳,他打開車窗,冷風鋪面而來,吹亂他的頭發。他心裡說不出的煩躁,他讨厭别人對他指手畫腳,讨厭别人看他飽含深意的眼神。
“秦怡的兒子和她半點不像。”
“富不過三,祖墳隻能冒一次青煙,老娘太厲害,兒子注定平庸。”
“這女人當家就不行,男人哪會管孩子,你看看他們家。”
“這老大不行,生老二啊,你看誰家做生意不是人丁興旺。”
這些話在耳邊萦繞在耳邊,秦逸晨想,秦怡再優秀又怎樣?無知的人依然用相夫教子這套标準來評判她,說她事業有成但家庭經營不善,因她有個平庸的兒子和默默無聞的丈夫否定她。沒人比他更了解,他的母親是一位多麼通透、偉大的女性。她心思細膩又殺伐果決,手腕強硬卻又張弛有度。男人和孩子從不是她的勳章,她自己就是最耀眼的存在。
而他,卻是那顆耀眼鑽石上的黑點,因他的平庸和無能。
秦逸晨被堵在夜間燈火通明的高架橋上,柳雙雙這邊離開公司給林北霜、姜倩發微信,邀請她們一起去吃串串香。
姜倩每周五都要跟老公孩子去婆婆那吃飯沒空過來,林北霜直接回複一條【開會中。】
柳雙雙前幾天搶到了多人套餐代金券,有效期隻有一周,今天恰好是最後一天。正在惋惜不已,她突然靈光一閃,給一個人發微信:【在嗎?吃飯了嗎?】
高架上車子龜速移動,秦逸晨點起煙,看到柳雙雙的信息後,斜飛的長眉微微一挑。正在開車不方便打字,他掐滅煙,發語音回複:“沒呢,有什麼事?”
對方很快發來一條語音消息:“你是不是在開車,那我也發語音吧。”
緊接着又發過來一條:“一起去吃串串嗎?我買的套餐券今天最後一天到期,如果你沒時間就算了,沒關系。”
手機連接着車載藍牙,柳雙雙的聲音在車廂裡環繞,清亮亮又帶着股說不清的孩子氣,哪怕是她提出請求,也透着灑脫的意味,仿佛來與不來對她來講都不重要。
秦逸晨覺得今晚他應該是沒什麼胃口的,但這一刻,他卻有些餓了。
他回:“我也沒吃,但我正在堵車,得晚點。”
柳雙雙聲音雀躍:“我還沒坐上地鐵呢,到了我先點菜,定位發你了。”
緩慢蠕動的車流中,一輛車打開轉向燈,果斷快速地彙入右側車道,駛向下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