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還記得以前的事,可能會傷心,可她全然忘了,偶爾回憶起,卻仿佛置身事外,未有實感。
秦逸晨低低地問,帶着股撒嬌的意味:“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柳雙雙覺得耳朵麻酥酥的,她惱羞成怒:“你今天到底怎麼回事,我才剛到家!”
“我想看見你。”
柳雙雙的臉忽的燒紅了,她手心沁出汗,叱他:“吃錯藥了吧你,催什麼催,要回去提前跟你說。”
“行,等你回來我去接你。”
秦逸晨聽着電話挂斷的聲音,他趴在方向盤上,隔着車窗看着地下車庫的廣角鏡,胸腔裡散着灼人的熱意,又酸又澀。他想,此時此刻她在做什麼呢?也像他一樣嗎?
柳雙雙挂斷電話,随後走進鬧哄哄的包廂裡,面無表情地聽親戚們侃侃而談。
柳雙雙回老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大家子湊在一起吃飯,聽一群精力充沛的中老年人聚在一個飯桌上說教,她就覺得頭大。
“雙雙今年30了吧,什麼時候結婚啊?”
柳雙雙:“不知道。”
“據說做你們這行年薪上百萬,你現在賺多少?”
柳雙雙:“沒有你退休金高。”
“女孩子家家在A市也買不起房,不如回家考個編制,考個合同的也行啊,你看你堂妹,今年剛上岸了市直。”
柳雙雙:“堂妹厲害!”
一圈圍攻下來,親戚們沒有聽到想要的答案,柳媽媽臉上挂不住,目光像刀子一樣紮過來。
柳雙雙佯裝看不見,低頭吃飯,柳媽媽在親戚妯娌面前特别好面兒,絕不能讓人落下,當年因為親戚換大房,她媽咬着牙硬換的大平層,一家人節衣縮食勒緊褲腰帶,前年才把貸款還完。柳雙雙在這滿嘴實話,這不是讓人瞧不起嗎!
柳媽媽趕緊轉移話題,結果扯到給孩子買房換車的問題,這下他們一家徹底插不上話。柳爸爸全程不發一言,柳雙雙和柳木裝作聽不見,柳媽媽面色不快。
喝完酒的中老年男人,除了愛當爹,就是愛讨論政治和時事,話題繞了一圈又扯到柳木,大伯問柳媽媽:“柳木今年都大三了,得提前準備房子了呀。”
柳媽媽放下筷子:“等他有對象再買,急什麼,以後孩子在哪發展還不一定呢。”
大伯侃侃而談:“這你就不懂了吧,柳木要是像姐姐一樣跑去A市,你們買得起嗎?不如留在老家孝順爸媽。”
柳木插嘴:“現在說這事有點太早了,我畢業以後去哪工作都還不知道。”
“還走什麼,去大城市有幾個能留下的,哪都不如家好,你看你表哥,畢業在老家考了編制,現在房車都有了,今年你侄子出生,少走多少彎路。”
柳雙雙聽完不悅,說道:“人生也不是就為了結婚生孩子活着,出去闖闖看看就是走彎路了?您沒走彎路,您年輕上班掙錢,老了給兒子看孩子,不累嗎?”
大伯仗着輩分平時說教大家都懶得回應,今天被柳雙雙回幾句嘴,當下挂了臉,說道:“人活着為了什麼,為的就是孝順爸媽,生兒育女,沒有我們哪來的你們?那要都像你這樣想,國家還發不發展,社會還進不進步了?人類都該滅絕了!”
柳雙雙說:“對對對,您說的都對,您多有思想覺悟,60歲以前上班,60歲以後看孩子,主打一個一天都閑不着,看孩子您也就是用眼睛看,挨累的不還是大伯母和嫂子,用嘴說說誰不會。”
大伯被噎的瞪大眼睛,沖柳爸爸說:“你聽聽她說的什麼話?”
柳爸爸和稀泥:“現在年輕人和咱們想法不一樣,我可管不了,吃飯吃飯。”
飯局結束,一家人坐在車裡,柳木負責開車回家,柳媽媽坐在後座,像是有心事。柳雙雙知道每次聚餐她媽心裡都不爽快,開口安慰:“大伯說什麼别往心裡去,他都退休多少年了,已經是個與社會脫節的老人了。”
柳媽媽卻說:“他說的也沒錯,咱家确實得早做打算。”
柳木是男孩,他以後注定是要結婚娶媳婦的,即使現在房價不漲,老家的房子相較于大城市也算便宜,均價1萬多點一平方,但對于他們這樣的普通家庭來說,一百多萬着實不是個小數目,要是貸款的話,柳木上班以後得背30年的房貸,拿什麼還。
而且不能就管兒子,不管女兒了呀,柳媽媽歎了口氣。
一家人到家已經晚上8點鐘,柳爸柳媽洗漱完畢就關上門在讨論着什麼,柳雙雙坐在卧室整理着房間。
家裡朝向最好的主卧留給她住,但現在,房間裡擺滿了她爸養的綠植,囤貨的衛生紙等之類的雜物,隻給她餘出一張床。
柳雙雙這次回來沒帶什麼,想着家裡都有,她打開衣櫃翻找睡衣,裡面放滿了一家人的四季衣物,她以前留下的衣服被塞在一個角落。
她突然萌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她還是這個家的一份子嗎?柳木上學也不在家,為什麼就單單堆到她房間裡呢?
柳雙雙關門打算換衣服,發現房間門鎖也壞了,她不得不用一把椅子擠住門。
這個房間曾經屬于她,現在又不屬于她,這種沒有歸屬的感覺愈來愈盛。柳雙雙換好睡衣,一根被白布包裹像棍子似的東西從門後滑落掉到她腳邊,她打開包裹,是一把劍。
敲門聲響起,柳木問道:“能進去嗎,我給你修修門。”
柳雙雙放他進來,柳木看見她手裡拿着的東西,說:“你怎麼把這玩意翻出來了,這不是你小時候學武術用的麼?”
她抽出劍,仔細端詳,劍身就是一張鐵片,軟趴趴的。這東西都不能稱之為劍,應該說是玩具。
柳雙雙問道:“我小時候還學過劍?”
柳木詫異:“你都忘了?你小時候還拿過獎,獎杯還在書櫃裡擺着呢。”
劍穗垂落到手背上,柳雙雙思緒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