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在進門後,環視一圈,徑直坐到與崔宥眠毗鄰的書案前。
甯夫子見狀,咳嗽兩聲,出口道:“白三郎,你的位置在這兒。”
白翊許手持一柄白玉扇,呼啦一聲打開,擺出一副自認潇灑倜傥的模樣,侃侃而道:“夫子有所不知,崔家妹妹初來,怕是不懂規矩,更何況家裡長嫂囑托,我在這裡正好可以約束一下她。”
他口中的長嫂正是崔宥眠的長姐崔宥安。
崔宥眠沒好氣瞪他一眼,她與白翊許打小就不對付,經常是她想爬樹,他撤梯子;她想釣魚,他扔石子;她想爬山,他則砍樹攔阻。
以至于後來崔宥眠絕色傾城時,白翊許常趁人不備,在崔宥眠臉上作畫,隻是畫技拙劣,弄得崔宥眠滿臉墨汁,白翊許便會哈哈大笑,稱她黑頭烏魚。
崔宥眠回怼道:“不勞白公子費心,家中祖母前段時間特意尋了宮裡教導嬷嬷,崔宥眠自問禮儀規矩熟記于心,斷不會出錯。”
白翊許側過臉,眼中盡是狐疑,“是嗎?看來還是老夫人有先見之明,知曉你是個闖禍的,這才早早安排了教導嬷嬷,所以夫子你看......”
被他這麼一帶,甯雍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打量數秒,最後果斷站在了白翊許這頭,畢竟崔宥眠之前做的荒唐事太多,京都甚少有人不知的。
眼見就要下最後定論,允了白翊許的要求,此時,不知從哪兒飛來一支沒有箭頭的羽箭,‘咻’一下直擊白翊許的心窩。
白翊許雖然側身躲避,但羽箭來得猝不及防,他腳下沒站穩,一個趔趄碰撞到四周的案桌,‘啪啦’幾聲響,引得前排幾人皆轉過頭。
大皇子謝宣珏:“翊許,切勿胡鬧。”
三皇子謝宣霖單手倚頭,一副看好戲的模樣,未置一言。
倒是崔宥芮忽地起身,像是受到驚吓,忽閃着雙眼,似有淚光,花容失色向後退了兩步,嬌弱的樣子甚是惹人憐愛。
連大皇子都不免多看了兩眼。
這一幕落在徐曼颍的眼中,她不悅道:“哪兒飛來的箭!宮裡守衛都是死的嗎!”
随着她的質問,衆人回過神,甯雍摸了把自己花白胡須,才悠悠道:“二皇子既已來了,就請現身。”
隻見,謝宣旻卧在房梁上,伸了伸懶腰,眼神迷離,依舊還是那副放浪樣,慵懶道:“好不容易尋了個好地方,你們還讓不讓人睡覺。”
話落,整個人從屋頂一躍而下,隻是腳力虛浮,臉上紅暈未退,一身酒氣随處散開,落在了白翊許和崔宥眠兩人中間。
同時,四五個宮人循聲進來,手忙腳亂恢複屋内一切,白翊許也氣呼呼站起身。
待一切還原,白翊許大聲質問:“謝宣旻!你幹什麼!”
謝宣珏跟着幫腔,擺出一副兄長的氣勢,“是呀,二弟,這裡可是夫子的墨學堂,豈是你拿來胡鬧的地方,還不快向夫子道歉。”
謝宣旻半醉半醒,朝着甯雍鄭重一禮,“夫子,對不起。”
說着,又往白翊許看中的那個座位斜斜坐了下去,語氣随意,“夫子還是開課吧。”
甯雍望了眼滿屋學生,歎息一聲,想來今日出門沒看黃曆,本來這個混世魔王不怎麼來學堂,他授課還算順心,可是眼下不僅拿他這裡當睡覺的地方,還一副欲聽課的姿态。
不是他不願他來,而是二皇子博古通今,他記得那時隻是十三四歲的少年,出口成章,詩詞歌賦無一不精。
小小年紀,随意一篇策論立足點新奇,常引得沉浮官場多年的老臣驚歎不已。
這樣一個勃發少年,即便如今頹敗,他也沒把握有什麼可以教他的。
甯雍又看了眼崔宥眠,更何況現在還多出一個不省心的主兒,一來就惹得紛争,差點拆了他的墨學堂。
這,一個兩個他都開罪不起,甯雍隻覺頭頂一把程亮的刀,随時都有可能掉落宰了他。
“既如此,二皇子還請坐回自己的位置。”
謝宣旻卻搖搖頭,“老頭兒,本皇子就坐這兒了,你可别擾了本皇子的清夢。”
說着,趴在書案前呼呼大睡起來。
前後也就一瞬的時間,一陣均勻的呼噜聲響起,此起彼伏,不見停頓。
甯雍整個人都不好了,他想死的心都有,這還讓他如何開課?!
可憐的小老兒,虛晃着步子,連聲告罪說身體欠安,忙散了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