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人回來了,菲茲洛伊莊園的傭人們大呼小叫道,那個“名字不能提”的女人回來了。
掃地掃到一半的清潔工丢下掃把就往窗前奔,澆花的園丁把水壺撒手一扔卻往門内跑。
莊園三樓的窗戶裡,聚集了身份不一的傭人,他們一個個探頭探腦,想看清那個和莊園主有深仇大恨、十年沒來回家的女人現如今是幅什麼模樣,又因為道聽途說的事情,都畏于接近她。
實際上,夏丹并沒有傳聞中所說的那麼可怕。
人們從窗外向下看,隻見夏丹一頭橙紅色卷發蓬松地散在背後,眼角微微上翹,面色卻不讓人覺着銳利,臉上洋溢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反而給人一種溫和友好的印象。她肩膀之下,有一個子低矮,頭發枯黃的男孩,目測年齡大概在七八歲左右。
人群嗡嗡地議論起來,面對夏丹突然的回歸,都不知如何是好。
這可是夏丹啊!莊園主菲茲洛伊夫人的妹妹,背叛了家族的女人。
這時,一高昂淩厲的女聲響起:
“都散開,我來應付她。”
大驚小怪的傭人們一激靈,這才四散開來。向莊園别處跑去的傭人,又一個個像機器似的,嘴裡吐出相同的話語:
“菲茲洛伊夫人您好!”
被稱作菲茲洛伊夫人的高挑中年女性眼睛微眯,什麼話也沒應,隻是穿過和她問好的人群們向樓下的大門走去。她的步伐铿锵有力,蹬得整個莊園都在咚咚響。
開門,便是夏丹宛如朝日陽光般的神色。
“你回來了。”菲茲洛伊夫人問,言語中夾雜着冰冷。
“我回來了。”夏丹莞爾一笑。
穿過熟悉的金壁回廊,踏過熟悉的絲絨地毯,踩過熟悉的紅木樓梯,夏丹在菲茲洛伊夫人的帶領下,又來到了熟悉的會客廳。
傭人們把夏丹帶來的男孩安置在客廳,又聽見菲茲洛伊夫人茶水的請求,手忙腳亂現沏開茶來。
“坐吧。”菲茲洛伊夫人剛招呼完傭人,便拉開椅子,讓夏丹坐下。
夏丹把外套随随便便披在座椅背後,立馬有幾個侍女把她的衣服取下來,打理一番,整齊地挂在衣架上。
見這幅情景,夏丹忍不住笑了。菲茲洛伊夫人确實輕咳幾聲,示意夏丹應該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聽到多年不見的姐姐的提醒,夏丹把頭扭了回來,一開口便是寒暄道:“雖說好久不見,但感覺你這幾年怎麼沒什麼變化呢。”
菲茲洛伊夫人抿了一口傭人剛從茶壺裡倒出來、最濃郁沉香的紅茶:“我想你大抵才是沒有變化的那個。”
“是麼?”
“至少從容貌上毫無變化。”
“嘛,我大概是生活比較健康,所以顯得年輕吧。”
茶湯的熱氣飄蕩在二人之間,形成一片蒙蒙白霧,夏丹的神情被籠罩在這白霧後頭,令人琢磨不透。
菲茲洛伊夫人沒有繼續和她寒暄,反而提起正事來:“明明已經和家裡斷絕了關系,你卻還是回來了,是有什麼緣故?”
“這不是想你了,就回來看看。”
“你還會想念我?”菲茲洛伊臉上溢出一絲冷氣,臉上的表情卻始終端莊沉靜。
夏丹無奈:“我們的關系還沒有那麼壞,是吧?”
“有什麼需求?”菲茲洛伊夫人看透了夏丹,便直截了當問道。
夏丹也不再客套,幹脆利落坦白道:“你也看到了吧,我帶來的那個孩子。”
“請你……不,求你替我撫養他。”
這時候書櫃後突然傳來“咚”的一聲,夏丹應聲瞧去,隻見一道黑影閃到書櫃後面。
“誰在那裡?”
菲茲洛伊夫人的視線則沒有随着聲音偏移,她身子始終背對着書櫃,卻對其聲響制造者心知肚明,用鼻子哼了聲氣而厲聲叫道:
“加爾奈特,出來!”伴随着呵斥聲的是一道念力魔法。
隻見書櫃開始四處亂晃,一個女孩子這才吓得直直竄出來。
夏丹定睛一看,看樣子剛十歲出頭的女孩擁有一頭烏黑的長發,穿着裝飾繁冗的絲綢襯衫,一雙紅色的眼睛則瞪得大大的,瞳孔裡滿是憤怒和委屈。
“這位是…?”
“我的女兒。”菲茲洛伊夫人答。
夏丹呆了一秒,雖然她沒能将加爾奈特認出來,卻必然知道加爾奈特的名字和身份,畢竟加爾奈特是她被稱為“百年一遇魔法天才”“魔法界的未來”的外甥女。
實際上,她對加爾奈特并非隻有聽說過的印象。夏丹在離開莊園前曾經見過加爾奈特一面,隻不過那時的加爾奈特還是個三四歲的小不點兒,所以夏丹腦海中的加爾奈特在十年間也一直保持着小不點兒般的模樣了。
“喲,都長這麼大了。”夏丹溫和地加爾奈特招呼。
“長這麼大了還是一如既往地愛搗亂,”菲茲洛伊夫人則沒好氣地說道,“加爾奈特,回你自己房間去。”
那小女孩嘴撅了起來,沒好氣地沖母親回答道:“我不要。”
菲茲洛伊夫人顯然為女兒這幅态度感到頭疼:“出去,你不能無時不刻都這樣任性。”
“那你跟我解釋,為什麼家裡有一個我不認識的小孩?”加爾奈特委委屈屈地嘟囔道。
一旁的夏丹反而愣了愣,想必加爾奈特口中的陌生小孩便是自己帶過來的那位。
“我想他是維奧萊特。”于是夏丹插話道。
加爾奈特這才注意到夏丹的存在,她略微昂了昂頭,有些好奇地注視着夏丹。而夏丹卻渾身一抖,感受到源于那雙猩紅色瞳孔的視線有一種穿透力,向枯木的刺一樣穿進夏丹心髒。她心中發寒,握緊住腰間懸挂的首飾盒,卻依舊呈現着笑臉。
“他很好相處的,多和他玩玩,怎麼樣?”
加爾奈特還有些不明不白,一旁的菲茲洛伊夫人反而沒一點猶豫,拽起加爾奈特衣領就欲要把她往外面扔。
加爾奈特看母親已然是一副上火的樣子,也不好意思請求着挽留,嘴裡抱怨了幾句話便灰溜溜地跑走了。
菲茲洛伊夫人的書房裡又頓時是一片安靜。間隔幾秒,菲茲洛伊夫人向夏丹道歉:“抱歉,我女兒不太聽話,明明年齡也大了些了,卻還總一副唯我獨尊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