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麼年輕,居然,居然……”
艾麗西說不下去了,隻是低頭啜泣。
萊樂可說不出任何話,她輕輕抱了抱艾麗西,随即告别幾位仆人,獨自走向廚房。
廚房裡的粥已經涼了,萊樂可還是盛了一碗,朝樓上端去。
三樓的盡頭,朝北的一間小屋子裡,住着維奧萊特。
萊樂可先是敲了敲門,見裡面沒有回應,猶豫幾秒,又輕輕推門進去。
“你要喝點粥嗎?”
裹在被子裡的男孩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萊樂可有點怕維奧萊特死過去了,于是連忙走過去,将米粥放在床頭櫃上。然後空出手來戳了戳床上裹成一團的不明物體,維奧萊特這才從被子裡探出半個腦袋,一雙稚嫩的臉蛋燒得通紅,又滿面都是淚痕,有些怨憤地望着萊樂可。
“我不喝。”
“加爾奈特出門前讓我幫忙照顧一下你。”萊樂可邊說,邊望向維奧萊特的床頭櫃,櫃上除了她剛剛放上的那份,還有另一碗沒喝完的粥。
聽到加爾奈特的名字,維奧萊特顫抖一下,又鑽回被子裡。
“你走吧,我不用照顧。”
萊樂可反而有點怏怏:“可我聽說你發燒了,不需要叫醫生嗎?”
“不要,不需要……”
被子裡傳來嗚咽嗚咽的聲音。
“讓我一個人就這樣靜靜死掉吧,萊樂可。”
萊樂可攥住的手用力了一些:“這個不可以。”
“可我活着的意義是什麼呢?我重要的人,都一個接一個離開了,這全是因為我隻會給别人帶來不幸……”
萊樂可呆住了。
盡管與維奧萊特相處幾年,二人彼此的交情卻不算太深。
他們的來往,似乎隻建立在有加爾奈特作為橋梁時。
萊樂可知道維奧萊特無依無靠,并且脆弱,他會佯裝堅強,但本質自卑。然而她不知道,要說出什麼樣的話來,才能使維奧萊特舒心一些。
在這樣一種情況下,誰能做到不絕望?
可是……
“你沒有給别人帶來不幸,這不是你的問題,對不起,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萊樂可話語落下後,時間仿佛凝固住了,昏暗的小屋子中,隻聽得到外面的風雨和男孩一吸一吸的啜泣聲。
她突然覺得尴尬,覺得是不是不能這樣把自己的希望強加于人,把粥碗平放在維奧萊特的床頭櫃後,打了聲招呼就速速跑了出門。
廊道裡,她一個勁地跑着,覺得自己此時此刻應該哭泣,眼淚卻始終沒能如願流下。
自從那場讓她失去父母的事故發生後,她的眼淚就幹涸了,即便最重要的加爾奈特也離開了,卻做不到如同艾麗西、維奧萊特,還有大家那樣子哭泣。
可是這不代表她不覺得難過,萊樂可覺得心裡堵得慌,看到大家流着淚的場面,看到維奧萊特蜷縮的身軀,她心頭像有千萬根刺紮入般疼痛。
她也和維奧萊特一樣。身旁重要的人,一個接一個地離開了。
明明在給其他人帶來不幸的人是她才對吧?
這樣子的萊樂可,怎麼會是一個好孩子?
*
月光靜悄悄傾瀉在莊園殷紅的的地毯上,時間好像一滴一滴流去了。
萊樂可還是鼓起勇氣走到維奧萊特身旁,鼓起勇氣去慰問他。這次,卻不是因為加爾奈特的囑咐。
“發生什麼事情了嗎?你看起來不太舒服。”
維奧萊特垂下的頭哼了一聲,盡管聲音嘶啞,語氣卻不帶一點客氣:“你也會主動關心我了?”
萊樂可有些發愣。
她看得出來加爾奈特死後,維奧萊特對自己的态度的改變,也知道自己無力再勸說維奧萊特了——誰叫她和維奧萊特并無太深的交情。
因此,面對如今維奧萊特的奚落,她平日裡多以冰冷的态度回應。
但是……
“……我們還是家人。”
“我們并不是,你知道我們沒有血緣關系。”
“可我們…我們至少,都住在這個莊園裡……”萊樂可的聲音越來越小。
見萊樂可逐漸垂下了頭,維奧萊特也有些不好意思,他直了直身子,脫離了牆體的依靠,似乎是想證明自己沒什麼事:“總之,謝謝你的關心,我最近隻是有些感冒了。”
萊樂可懵懵地眨了眨眼睛:“又受涼了嗎?”
“不是,我是…”維奧萊特話說到一半,止在嘴邊。
“你别管了,這些都和你無關。”他連忙又撇開話題,“話說剛剛夫人找你說了什麼話?”
“這個是保密的事情。”
“切。”維奧萊特撇了撇嘴,“哪來這麼多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