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豐岚?”未央宮是伶舟姒的行宮,眼前的男子就隻能是她的兒子帝鴻豐岚了。雲蕖微不可查的皺了下眉,難怪伶舟姒兜了一大圈子說要帶她出來逛逛,想來是因為帝鴻豐岚想見她。
“正是。王姬好眼力。”帝鴻豐岚應道,他的視線一寸一寸地審視着雲蕖,仿佛是在打量什麼可疑物件,幾乎要把她盯出一個窟窿來。
旋即,帝鴻豐岚低聲笑了:“不過……我是不是,該喚你一聲姐姐?”
男子的語調散漫随意,縱使他此刻面上仍是笑着,雲蕖依舊覺察出他說話間神情中一閃而過的高傲與鄙夷,她神色不改,擺手回應道:“不必,我這人對稱呼本就不太計較,何況我們二人并非一同長大,先前也素未謀面,我自然不會強求你如此親昵地喚我。”
帝鴻豐岚還是未曾移開視線,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雲蕖,朗聲道:“那是大王姬的想法,而我這個做弟弟的,自然是想與姐姐親近一些的。”
雲蕖被帝鴻豐岚這種直勾勾的注視弄得渾身不适,可又避無可避,她隻好開口想要轉移他的注意力:“二殿下站在這未央宮門口,可是準備去做些什麼?若是有要事在身,我和枝意就不多做打擾了。”
帝鴻豐岚這才略微挪開了目光,眉峰輕挑,故作可惜道:“手頭上的确還有些事務未曾處理。恕我先行離開,改日我再正式前往永甯宮拜會大王姬。”
話落,帝鴻豐岚徑自錯開了雲蕖的身子,向後走去。同一時刻。伶舟枝意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微微側頭向後回望,二人的視線淩空交彙,默契般地在雲蕖的身上停留了一瞬,像是兩條相互纏繞,正在向獵物逼近的毒蛇。
雲蕖與伶舟枝意接着在未央宮附近散步,但沒過多久,伶舟枝意便稱自己身子有些不适,今日怕是不能繼續陪雲蕖了。雲蕖沒太在意,直接說讓她回去休息休息,她一會自己回宮就好。
伶舟枝意于是喚了幾個仆從扶着自己坐上車辇,與雲蕖道别後便離開了。
雲蕖則一個人慢慢走了回去,其實她能夠感覺出,自從方才帝鴻豐岚走後,這伶舟枝意的心思便不在自己身上了,她心中感到古怪,摸不透今日這兩位的心中所想,雖說他們暫時還未有什麼動作,但直覺告訴她,他們兩個肯定都沒安什麼好心。
另一邊,伶舟枝意剛踏進臨華殿的殿門,便發覺帝鴻豐岚已然等在了殿中,他坐在不遠處的方桌前,正在不緊不慢地與自己下棋。
伶舟枝意款款向他走去,在他的對面落座。她瞧了棋局半晌,而後手腕輕擡,從一旁拈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盤上。
棋子落盤發出清脆的響聲,伶舟枝意的聲音也在同時響起:“在這宮中的日子長遠,為什麼偏偏才第二日就那麼急着見要她?若是讓她就此防備了起來可不好。”
臨華宮内的下人們早已被帝鴻豐岚屏退,此刻殿内唯有他們二人,伶舟枝意總算不再遮掩,她神色不複先前那般嬌弱可憐,反而看着有幾分冷然。
帝鴻豐岚眼皮都沒有擡一下,他凝視着此刻錯綜複雜的棋局,仔細的盤算好棋路後,終于拈起黑子落在棋盤上,他微微一笑,語氣卻無甚波瀾:“你我都出于伶舟氏,與當初廢後一脈的承桑氏雖算不上有明面上的仇怨,但絕對稱不上友好。就算少今天這一面,也不見得她會對我們少幾分警惕。”
“倒也是。”伶舟枝意沉吟道。
“我不過是好奇罷了。昨夜母後同我說,讓我日後千萬要小心這位大王姬,可我今日瞧了她,卻并不覺得她有何特别之處。”帝鴻豐岚等待着伶舟枝意繼續落子,說話間回憶起今日見到雲蕖時的模樣,他的眼底湧起些許狐疑。他始終覺得,雲蕖看着不過是一個與他們一般的神族罷了,他不認為她能對自己造成什麼威脅。
“豐岚哥哥,姑母的話總不會有錯的,我們還是要防着她一些。”伶舟枝意摩挲着指尖光滑的白棋,思索着究竟該下在何處,“隻是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有些好奇,為何姑母刻意囑咐與你的是王姬而非那位大殿下。這王姬就算翻了天了也不過是個女子,如何能夠礙着豐岚哥哥你?”
終于,伶舟枝意在棋局的邊緣找到了白棋的兩處斷點,她在上方的斷點處落下一子,将四枚白子接了起來。
“或許,母後已經另有謀劃。”看着伶舟枝意落子之處,帝鴻豐岚略微搖了搖頭,執起一枚黑子,落在剛被伶舟枝意接起來那四枚白棋下方的另一處白棋斷點處,原本有利于她的局面霎時逆轉,三氣對兩氣,白棋已然比不過。
棋盤上勝負已分,帝鴻豐岚放下棋子,擡眸瞥向眼前的少女:“哈。意兒,你輸了。”
“輸給你有什麼要緊。隻要你不輸,意兒就不會輸。”伶舟枝意悠然牽起唇角,回應着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