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若是算一步錯步步錯,”秦紹衣問,“我們又算什麼呢。”
衛绮懷撇撇嘴:“别得了便宜還賣乖啊。”
秦紹衣道:“尋常人又如何?尋常人說不定哪天便得了仙緣呢,正如你我先祖一般。”
“仙緣?你說的是那種好巧不巧天道突然開眼,降下天雷劈過來的那種仙緣嗎?咱們先祖有幾個扛過去了?”衛绮懷哂笑一聲,卻對她這番話很有些意外,“瞧不出來,你也是個能說出來‘王侯将相甯有種乎’的人呢。”
秦紹衣笑道:“這有何稀奇的。都是人,誰能不想要向上走呢。”
她們說着,不遠處來了幾個大人,輕輕呵斥兩聲,把自家孩子領回去了。孩子們走的時候還沒忘了很高興地和她們揮揮手說再見,倒是那些大人,看見她們,躊躇了許久,才舉步走過來。
“兩位仙師……”一位婦人最先走到她們面前,面色憂愁,欲言又止,仿佛有什麼難言之隐。
衛绮懷太清楚這種表情了。
不是遇見鬧鬼就是遇見中邪了。
她道:“不必顧慮太多,斬妖除祟本就是我等義務。”
婦人回頭看了看,确定孩子們已經走遠,才小聲但急速地道:“仙師,我們村裡,興許鬧了鬼了!”
“眼下村裡雖然也沒出什麼命案,我也不敢說就一定有鬼,更不敢就憑着這個去禀報仙家。”婦人猶豫片刻,又立刻鼓起勇氣,“可若是真出了命案,那不就晚了嘛。”
在她斷斷續續的叙述中,衛绮懷大概了解了事情。
其實也不能算是“鬧鬼”,充其量隻能算是有些疑點。
“村裡總是莫名其妙地丢東西,本以為是出了賊,可那天把大家都拉出來搜身的時候,我家還是丢了東西——當時真是吓死我了!雖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可這要我跟誰說去呀?大家都在屋外,我家堂屋裡卻丢了東西!說出去誰信呀?”
“丢東西?”衛绮懷起了好奇心,“都丢了什麼?丢得最多的東西是什麼?”
“什麼都丢,不值錢的小玩意兒也丢。”婦人想了想,道,“不過丢的最多的還是雞。”
秦紹衣:“雞?”
婦人點頭,還怕神仙沒見過活雞,一邊說一邊手裡給她貼心比劃着:“就是那種雞,有這個模樣的雞冠子,還有毛,早上會打鳴的那種……”
秦紹衣回以一個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您不必解釋,公雞我還是知道的。”
“對,就是公雞。”婦人越說越郁悶了,“不都是說公雞辟邪麼,怎的我們村裡這個反倒被偷了?”
衛绮懷:“……有沒有想過是黃鼠狼的可能性?”
婦人愣了一下,像是沒想到這些仙君也認識黃鼠狼:“黃皮子也偷雞,這倒不錯。可是近來每次丢了雞,村裡的狗和貓就會大叫,哎呦,那可是連聲長叫喲,跟來了什麼髒東西似的,哪能是黃皮子呀。”
說到這裡,她似乎又想起來什麼,忙道:“說起貓狗,近來我們村裡的貓狗偶爾會半夜不見,誰也找不到。我們起先還以為是它們壽數到了,才不聲不響地消失。可白天它們又會自己現身,仙君,您兩位看看這是不是也和鬧鬼有關啊?”
秦紹衣問:“這種情況持續多久了?”
婦人尋思半晌,答得有些不确定:“斷斷續續的。畢竟是丢東西嘛,又不是什麼貴重玩意兒,哪個村裡沒什麼毛手毛腳的小滑頭,平時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上次還是劉四娘她家丢了她給自家小孫女求來的平安符才想起來搜身的,那可是玉的呢。誰承想大家夥兒前腳搜身,後腳我自家堂屋裡就沒了東西,後來我留意着,才将這事和丢了雞的事聯系起來。這、這這這,您說這不是活見鬼嗎?”
這種情況,不排除是慣偷的障眼法啊。
或者是流浪在村外的乞兒也說不定。
衛绮懷沉吟片刻,笑道:“您這村子裡的事兒是挺稀奇的,我們明日就去仔細探探此處有無邪祟。不過您也不必太害怕,鬼魂作祟是被執念驅使,若真要害人早就動手了,村子裡這些怪象即便真是徘徊于人世的鬼魂作祟,也應當并非厲鬼,而是一些神志不清的孤魂野鬼,您且放心,鬧不長久的。”
婦人得了她的安慰,定了定心:“既然如此,那可真是多謝仙師了。”
說罷衛绮懷便勸她早些回去歇息,卻還是沒忘了問一句:“對了,您這村裡近來有沒有什麼外人啊?”
“您是懷疑外地來的偷兒吧?”婦人腦筋轉得很快,一下子就猜出了她的用意,“唉,實不相瞞,我們也懷疑過,隻不過我們村裡也沒什麼久住的外人,唯一算是外人的,還是個無母無父獨身一人的小姑娘,叫阿離。這孩子确實有點兒怪病,不過不礙事。她隻是脾氣有點兒吃虧而已——她不愛說話,又隻和村頭的小北一起玩,被别的孩子欺負了也不給自己辯解,您要是聽見什麼關于她的流言可别信啊,都是孩子們說着玩的。”
衛绮懷點頭表示了解,見對方歎息兩下後便準備告辭,誰知走了沒幾步她又折了回來,欲言又止。
衛绮懷:“怎麼了,您還有事嗎?”
“它們若真是孤魂野鬼,那也怪可憐的,仙師,我們要不要在路邊為它們做些法事?要什麼樣的香火才好?”婦人略顯局促地搓着自己的手,讷讷道,“大家夥兒都是人,誰也不想死後做個這樣的可憐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