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绮懷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後腦勺有隐隐的陣痛,依稀是心魔下的黑手。
視野裡一片混沌。
天還沒亮?
不會吧,現在應該已經淩晨了。
涅槃大典在即,她得早日救出謝淩嶼。
視力慢慢恢複後,落在衛绮懷眼前的,依然是一片塔林的巨大陰影。
怎麼還是在這鬼地方?
衛绮懷起身,滿腹牢騷,擡眼卻見到了與方才塔林不同的地方。
炬火閃動,人影幢幢,時不時傳來幾聲通報。
最重要的是,中央的空闊場地上,立着那座倒扣酒爵的石台,前後皆有重兵把守。
顯然,這裡才更像是她曾經去過的蔚海樓禁地的地下空間。
……奇怪,既然這裡才是真實的地下,那她方才被心魔引誘着去的地方,又是哪裡?
算了,來不及想太多。
衛绮懷隐匿身形,正準備打探那座重兵把守的石台,卻恰好聽見一聲通報——
“國師,您來了!”
是右國師!
憑着記憶,她迅速躲到石塔之下,估計着和來人的距離,一邊隐藏好自己的氣息,一邊努力聽清他們之間的對話。
好在場地開闊,他們又沒有設下絕音陣,聲音傳得又高又遠。
“咳咳。”來巡察的右國師清了清嗓子,一開口便是問詢,“你們可找到他的下落了?”
“回禀國師,屬下無能。”他面前的一位心腹臉色慚愧,“那個小丫頭似是左國師的侍女,隻是不知學的什麼身法,跑得又快,技倆又刁鑽,泥鳅似的滑溜——”
是燕春梧?
她也來了?
衛绮懷還想聽聽她的消息,奈何被右國師一聲冷哼打斷。
“你們确實無能!”這位國師毫不客氣地斥罵道,“一個小丫頭還能翻了天去?讓禁軍去找就是了。本座問的是這個嗎?!”
“回、回禀國師,”誤解了上司的意思,這個倒黴下屬的額頭上汗如雨下,忙道,“那個新刺客也尚未——”
“什麼?!這個你們也沒追到?!”右國師勃然大怒,一腳将他踢得翻了個身,“本座要你們何用?!”
他一腳就将那心腹踢得在地上滾了三四圈,衛绮懷偷偷瞧着,忍不住懷疑他是故意滾遠,用來避免這位中年男子噴薄欲出的怒火的。
“刺客的事稍後再說。”然而右國師卻擱下了将要發作的怒火,隻按了按眉頭青筋,擡手招過身側立着的另一個心腹,“你總歸知道本座要的是什麼罷?你來說。”
“是。”這位心腹雖然沉默寡言,卻很得他心意,“您是為那位而來的?”
“在我這兒還遮遮掩掩的做什麼。”右國師嗤之以鼻,“一截木頭裡生出來的妖異,若不是沾了幾分神木的靈氣,陛下又非要将他供上神壇,還至于讓本座——罷了!”
抱怨徒勞無功,他沉沉地歎了一口氣,适可而止,隻道:“本座問你,找到他多少蹤迹了?本座可是答應了陛下,過了此次涅槃大典定能将神木之子請回來的!”
神木之子,這個又是什麼?
衛绮懷不知道他在忙什麼,但很顯然,對方也不算輕松。
“是。屬下已經找過了……”
那名忠心耿耿的心腹飛快地報出幾個地名,越說越讓衛绮懷耳熟,越說越叫她心驚肉跳。
“還有城南的積慶坊,以及城西的兩家農戶……依屬下之見,他應當是出城去了,隻是這妖異神智與三歲兒童無異,定然是有人接引——”
衛绮懷禁不住拿出那張勾畫了一個個圓圈的地圖,一一比對,最後悄悄松了一口氣。
破案了。
原來那不是入城的路線,而是出城的路線。
原來那直指皇宮的劍,本身就是被皇宮放出來的妖異。
……指妖為仙,那老國主還真不是一般的糊塗。
那廂右國師再也無法遏制心中惱恨,怒火中燒,一口打斷了下屬的回話,随手将手中舉着的照明珠用力擲地。
好似非要摔它個粉身碎骨他才能解氣。
“那你們還不快去找!我倒要看看是誰這樣大膽!”
方才滾地的下屬又滾了回來,忙不疊地起身告辭。
“你站住。”右國師負手立在那石台前,注視片刻,又把他叫住,“你們方才守在這裡,沒聽見釜裡傳出什麼聲響吧?”
“回禀國師,一切都好。”下屬小心翼翼道,“那位……沒有任何異動。”
右國師冷笑:“沒有異動?那你們方才說的那個丫頭是怎麼找過來的?你别說是她一個侍女天賦異禀!定然是那女人在其中傳話!”
于是對方好不容易直起的膝蓋再次彎了下去,語無倫次道:“可屬下檢查了禁制千千萬萬次,絕無纰漏,絕無纰漏啊!”
說着,他忽然六神無主,好似想到了什麼不該想的:
“莫非,莫非她用的魔族中的秘術……對,國師她魔氣纏身……”
“廢物!”面對這樣危險的猜測,右國師非但沒有任何顧忌,還愈發惱怒,擡腿又給了自己的下屬一腳,“還是本座自己去罷!”
謝淩嶼就被關在這酒爵裡?
她魔氣纏身?怎麼可能?
衛绮懷捏緊了拳頭,屏息凝神耐着性子等待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