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中年婦女長得極為貌美,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的右邊臉頰上有一道小小的疤痕。
她居高臨下地看向奄奄一息的顧月塵,眼神頗為贊賞,帶着一絲憐憫。
“還不錯,是個好苗子,雖然年歲大了點,憑着這股狠勁兒也尚可。”
但令人意外的是,這中年美婦的聲音卻極為沙啞,比男人的聲音都還粗糙幾分,像是嗓子被熱炭灼燒過一般。
說罷,她俯身将顧月塵抱起,準備帶她離去。
可顧月塵死死抓住她的衣角,氣若遊絲,嘴裡斷斷續續說着。
“顧盛...我一定會帶着你的頭...去...”
“娘...”
“頭?”
中年美婦微微蹙眉,眼睛四下掃了一圈,才看見雪地上那顆被砍得面目全非的頭顱,她走過去彎腰撿起,将鑲嵌在頭顱上的刀拿了下來扔在地上。
而後她抓着頭顱在顧月塵的眼前晃了晃。
“頭顱在這兒,走吧。”
中年美婦身姿輕盈,帶着顧月塵走得極快,幾息的功夫就已消失在雪地裡,隻餘下地上的四具屍體。
顧縣城外,顧月塵家中。
馮一刀神情疑惑,皺着眉頭,帶着他臉上的刀疤都在扯動。
“人呢?!”
“這個狗洞好多血,莫不是那丫頭已經死了?”
馮一刀一隻腳跺地借力直接飛過這一面矮牆,蹲下身來到牆外查探,看見離牆一尺不到的地方有一隻斷掉的血手,神情有些駭然。
“這些血難道不是她的?”
“這...”
他撿起地上的斷手仔細端詳,随後倒吸一口涼氣。
“嘶,好狠的心,好利的刀,竟是殺豬一般砍斷的!”
馮一刀扔下斷手,擡頭遠眺,山腳下那一抹鮮紅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提起内勁飛躍幾步就到了山腳下。
眼前的場景讓他不由得瞳孔猛縮,原以為是一點鮮紅,靠近以後确實一大片血迹,不是他沒有經曆生死拼殺,而是這幾人死的方式太過駭然。
一人腰部半斬,一地血.腸被扯了幾尺遠,死不瞑目。
一人腦袋半掉,骨茬若隐若現。
一人眉心正中插着一把剔骨刀。
隻有一個稍微正常點。
馮一刀又去四處找了找,怎麼都不見顧月塵的蹤迹,隻有一個包袱落在地上,他打開瞧了瞧,隻有幾本破舊的書籍,上面還有俊秀銳利的字迹,其餘的什麼都沒有。
他撿起包袱,歎了一口氣。
“這顧家丫頭怕是被狼叼走了,哎,命真苦啊。”
“現在死了也好,恐怕被公主找到,也是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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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一刀家中。
姬問驕換上了白色夾襖,外面穿了一件湖藍色大衣,光陰打在她的臉上襯得她像一尊厭世的神祇。
“她如何了?”
姬問驕語氣冷淡,聽不出情緒。
馮一刀頭埋得很低,雙手将找到的包袱獻上。
“回公主,卑職去的時候隻有四具死狀凄慘的打手屍體,沒有看見顧月塵。”
“卑職推測她已經被野獸叼走了,面對四個訓練有素打手的圍剿,她一個十三歲瘦弱姑娘不可能活。”
姬問驕呼吸一滞,瞳孔微微顫抖,臉色極為陰沉。
“四個人?”
“這醉月居真是排場不小。”
“你下去吧。”
馮一刀聞言恭敬退出門外,自始至終不敢擡頭看姬問驕一眼。
聽到門被關上以後,一直繃着身體的姬問驕才神色複雜地拿出那個包袱,她見到上面的血迹已經浸染到了書上。
想起顧月塵曾經對她說過的話,口中呢喃道。
“你最想念書,卻死于亂刀之下,葬身野獸之口。”
“是我沒有救你,也不敢救你...”
她長長歎了一口氣。
“你曾與我提過你的母親,我記得她的仇,會替你讨回公道。”
姬問驕的眼中閃過寒芒。
“二皇兄,這次,我要剜去你的一點血肉了。”
她說完,秀手一揮,一張白紙在書案上鋪開,提筆寫字,而後将字條卷起來,放在籠子裡面的信鴿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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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月塵全身刺痛,她好像做了一個美夢,又好像是一個噩夢。
夢中她的母親複活了,從墳墓裡面爬了出來,教她讀書寫字,送她上了學堂,可是——
娘又被一群看不清臉的壞蛋抓走了。
顧月塵被那些壞蛋踩着頭顱,壓着四肢,看着娘在自己面前死去...
那些人把娘親寫的字畫統統燒毀,把娘的屍體拿去喂了狗。
就連顧盛那個王八蛋都複活了,他左擁右抱,和宋家那些雜碎慶祝娘的死去。
“娘...娘!!!”
顧月塵猛地驚醒,直坐了起來,她額頭、鬓角全是密密麻麻的汗水,驚魂未定地喘着粗氣。
“你醒了?”
顧月塵這才發現自己正身處在一個...監獄之中?!
像監獄又不像監獄,這個房間沒有窗戶,被牆密不透風地圍着,而門則是用像監獄一樣的鐵栅欄。
中年美婦笑吟吟地走了進來,手上還端着一碗散發苦味的褐色湯藥,而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被換下了,換成了黑色的棉衣。
“你是誰?!”
顧月塵眼神警惕,下意識就要去找自己的剔骨刀,可尋了一圈都沒尋到,隻有一顆人頭在自己床頭。
她認得,這是顧盛的。
她在被子底下的手攥成拳,随時準備攻擊。
“警惕性還挺高,是個好苗子。”
“我是救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