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這兩句話同時抛出來的時候,甯璋立刻忽略了将離那句話,隻對當歸道:“我看衛泱應該是對容璋有情,可容璋對他,不過爾爾。”
“此話怎講?”
家長裡短,八卦奇聞,就沒有當歸不感興趣的。
“衛泱問容璋為什麼這些日子總是躲着他——”
當時甯璋趴在亭子上頭,完全看不到這兩個人的面目表情,隻聽到容璋說:“小時候不懂規矩。與雲江哥哥走的親近一些,如今兩人都長大了,自是要懂得避嫌。”
衛泱卻說:“你明知道我的心,可卻這樣生分。我隻想問個清楚。容兒,你究竟是對我不滿,還是心中有了其他人呢?”
容璋語氣平淡道:“小時候也許有些親近的念頭,想着既有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咱們兩人若都普普通通,結成一對平頭夫妻倒也罷了。可是這些年越發看得清楚,雲江哥哥,你是天之驕子,都城中多少貴族小姐都盼着與你結親,連清河長公主也對你青睐。若到如今我還有些不切實際的想法,那便是不懂事了。”
“這并非不切實際,容兒,我會讓母親去府上提親,無論是清河長公主還是其他的貴族小姐,與她們都沒有關系,我隻喜歡你。”
容璋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雲江哥哥,你可是當真為我好?”
“是。”
“你為了我,什麼都能舍棄嗎?”
“隻要你别叫我從此不與你說話。”
“那麼我請求你,從今往後,隻把我當成一個從小長大的妹妹,不要有任何逾矩之舉了。你可以不在意清河長公主,我卻不能不怕。從前趙家小姐當衆表達了對你的傾慕之心,便被人推入河中險些喪了命,還落下一身寒疾。”
衛泱道:“我要護着你,方法多的是。清河即便是個惡霸,我也可比她惡三分。她敢怎麼對你,我便十倍百倍的還到她身上,或是直接禀明聖上皇後,求他們護着你……請你信我。”
容璋道:“那你還記得劉淳嗎?一個五品官員,請黃金婆去過你家之後,便被人捅出私吞銀錢的官司來,從此一家被貶至偏遠之地。我父親是武将,本來就不知得罪了朝中哪些人,若有人對他使些陰招,又如何能防備?我不能讓孟家為我付出代價。”
“孟叔父是武将,不比那些事事小心的文臣,戰場上真刀真槍打下的功名,旁人又豈能挑唆了去?”
沉默很久之後,容璋歎了口氣:“雲江哥哥。我相信你此時此刻說的話都是真心想要對我好。我相信你是真的想要保護我。可是我不能拿萬分之一的幾率去賭,不敢賭清河長公主是否對我有容忍之心,不敢賭孟家在聖上眼中是否清白可信。你知道我一向小心翼翼的過生活,我所期待的,是最普通平凡的生活。我不貪慕富貴不求強權,隻求一方最小的天地,能夠叫我平安度過餘生。所以雲江哥哥,我沒有任何勇氣與底氣,請恕我不能與你并肩前行了。”
甯璋本來是無意間聽到這段對話,開始還有些新鮮,聽來聽去,覺得不過是一對傷情的男女說一些讓人傷心的話罷了。她便興趣缺缺,從亭子頂上翻身走了。
大約就是此時落下了那個香囊去。
當歸聽到此處,已經忘了方才到底是為什麼提起這段來着,隻啧啧稱贊:“沒想到孟家二小姐居然是這麼拎得清的人。實在叫人刮目相看了。”
将離不贊同:“喜歡便是喜歡,不喜歡便不喜歡,明明喜歡卻推三阻四的,一點都不痛快。”
當歸道:“你懂什麼,都城中的貴族小姐不比咱們江湖人,他們的喜歡比起家族的興衰而言根本不重要,就是拼卻你個人的前程性命不要,隻管成全兩人的感情,可也不能眼睜睜看着整個家族為兩個人的感情斷送了。阿離,你話本子還是看得少,感情上不夠開竅。”
“我還不夠開竅?”将離不服。
當歸的表情有些躍躍欲試、欲言又止,想了想,終于還是忍不住說:“你這麼毅然決然跟着甯璋來昌安是為了什麼?到底是故意斷了陸天縱的念想,還是你根本不知道他喜歡你,舍不得與你分開?”
“什麼?陸天縱喜歡我?”
“什麼?陸天縱喜歡她?”
甯璋和将離雙雙稱目結舌。
當歸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道:“說你不開竅還不信,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年紀,你連别人喜不喜歡你都看不透。而孟家二小姐不僅看得清楚,甚至想的明白,居然還能這麼冷靜理智地說出來,實在是個人物。”
将離眉頭一簇:“如此工于心計,那要小心這個人物了。若叫她知道在上面偷聽的是甯璋,恐怕拼卻打斷骨頭連着筋,也要把她偷學武功的事情給翻出來了。”
當歸歪歪腦袋,總覺得有點不對:“難道現在的重點不是……你居然不知道陸天縱喜歡你嗎?”
“難道重點不是她會武功要暴露了嗎?”将離也很無語。
兩人雙雙看向甯璋,等她一錘定音重點是什麼。
甯璋十分冷靜:“不慌,車到山前必有路,若是暴露了,咱們再走一步看一步。”
“……”
當歸立刻決定洗衣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