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霧哆哆嗦嗦地說:“姑娘昨日許是吃壞了肚子,今日一早便上吐下瀉,死活站不起身來,現在整個人都虛得可憐,一步路都走不動了。”
夏太監的臉跟着耷拉下來:“這眼見得就是入宮伴讀的日子了,怎麼早不好晚不好,偏偏這個時候鬧了肚子,這可怎麼着啊。”
孟老太太的臉也耷拉下來,疾言厲色道:“她自己不能走,還不找個軟轎給她擡了來。”
拾霧道:“原是這麼想的,可是姑娘連轎子也上不去,這會兒就是給她強綁了放到轎子上,那也隻能唐突貴人。”
“混賬東西,早說讓你們看好她,你們又不仔細,又給她混吃,把姑娘伺候成這樣,還不下去領五十闆子!”孟老太太不等夏太監埋怨,先發了狠。
夏太監倒是無所謂打不打闆子,打死不打死的,橫豎他面臨的這事是過不去了,一時喝到嘴裡的雪頂芙蓉也不香了,他隻能看着老太太:“老夫人,你說這這這……這怎麼是好呀,靈丘公主的脾氣,我要是空着手回去,還不得被那祖宗給要了命了。老夫人,你可得想想主意啊。”
孟老太太面色不虞地看了一眼顔夫人。
顔夫人其實早就有主意了,得了這個目光,才敢開口:“夏公公,我倒有個法子。”
“什麼法子?快說快說。”
“這皇後娘娘看重咱們孟家,原是因為有衛夫人和莊妃娘娘兩位珠玉在前。既然五姑娘去不得,我們自然不能叫夏公公如此為難,少不得再送一位嫡女入宮,橫豎都是孟家人,皇後娘娘想來也信得過。您眼跟前這位就是六姑娘,她是幾個姊妹中規矩最好的,年紀與靈丘公主也相仿,既然她姐姐倒下了,少不得六姑娘得頂上去。橫豎靈丘公主若是相不中她了,便等五姑娘身子大好了,再換回來也使得。”
夏太監現在是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一想到靈丘公主尚妩那折磨人的手段就直冒冷汗,甯肯先送一個進去糊弄,也絕對不能空着手進去。畢竟空着手進去,挨打的是他,但是若帶一個人進去,少不得這個人還能分擔些責罵。
這主意雖然很爛,多少也算是個主意了。
夏太監打量旁邊規矩坐着的六姑娘,模樣也說得過去,規矩顯然也不錯,主要是在旁邊坐了這麼長時間,連背都沒駝了一分。他左看右看,方點頭道:“得,那就少不得辛苦六姑娘先跟我進宮一趟了。”
幸福來得太突然,這簡直是老天爺追着給飯吃。
孟令章甚至有點懵了,還是顔夫人推了她一把,她才回了神,起身對着夏太監福了一福,點頭答應。
孟老太太也松了口:“既如此,公公也别誤了時辰,先帶着六姑娘去吧,我們稍候給她收拾了行李,再行送去,公公你看這樣可使得?”
“如此甚好,還是老夫人周全,那我便先帶六姑娘去了。”
“勞煩公公,老身就不送了。”
兩人客氣幾句的時候,顔夫人迅速拉着令璋同她叮囑了一些入宮的注意事項,令璋一一點頭記住,就跟着夏太監登上入宮的馬車。
這個過程太順利了,順利得簡直像做夢。
令璋是真沒想到,自己跟母親前些日子苦心孤詣千算萬算,怎麼都沒盤算來的事情,這回居然輕而易舉地得到了,老天爺也許果然是向着她的。可是内心裡,令璋也有一些愧疚感,總覺得伴讀好像是她偷來的,甯璋是倒黴沒錯,入宮前夕吃壞了肚子,可若非方才母親那麼努力運作,她未必能搶得到這次機會,是有負疚感。
要不然……就讓她先在宮裡過一段日子,等甯璋好了,就還給她。
令璋原本有這個想頭,可是立刻就搖了搖頭,不行,她倒是有心想還,可是外人會怎麼想?若她真的過不幾日被甯璋換掉,她們隻會當她是被靈丘公主退了的,會以為是她不如甯璋。
不行,不行……
她一定要好好表現,絕對不能被公主打發回來,這不是她不願意還給甯璋,是她不能讓孟家的名聲受損。對,絕對不能讓孟家的名聲受損。
她内心兩股力量糾纏得厲害,心也砰砰直跳。她甚至不敢面對自己真正的内心,不敢竊喜,不敢心慌,這會随時提醒她,這次機會是她偷來的。
夏太監看出了她的不安,還安慰她:“六姑娘别怕,靈丘公主是性情中人,姑娘隻要對上靈丘公主的胃口,想來公主不會為難姑娘的。”
夏太監當然再說漂亮話,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不信。那個公主祖宗,怎麼可能不為難人?她的人生目标就是為難别人,快樂自己。
但顯然令璋根本沒有考慮到靈丘公主,她見夏太監誤以為自己在為宮中事情擔心,也就沒有解釋,隻是乖巧笑道:“多謝公公指點。”
夏太監見她懂事,又忍不住多叮囑了兩句和靈丘公主的相處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