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邵姨娘并非沒有想過,可施眉畢竟跟了她這麼多年,要讓她如今舍棄施眉,那真當是斷臂求生一般。
她來找容璋,無外乎是想找出第三條路,于是哽咽道:“還有沒有法子把你施嬸子也給救下來?打一頓闆子固然逃不脫,可是打得重了命就沒了,打得輕些,或許還能僥幸留一條命。你說景大爺和知二爺有沒有門路,可以去找昌安府衙門通融通融?”
容璋歎道:“他們兩個有門路,二哥的丈人就是昌安府尹,你去求他,看看他願不願意給害了自己的人通融啊?”
她思量着如今的局勢現在顔家王家局面艱難,若是他們兩家真被查出什麼好歹來,定要拼着往後的前程不要,也要将孟家的罪魁禍首拉下來。
可是如今查了這麼久,也沒聽說顔家王家有什麼不妥,想來倒真是幹淨清白,邵姨娘枉做小人了。若是真這麼着,那兩家也未必就能下狠手毀了孟家,畢竟都有姻親關系,往後也要同朝為官,面子功夫還是要做。
若父親願意保下邵姨娘,也許他們會願意網開一面。
可是父親如何願意去保呢?
她對祖母和父親多少還是有些了解,此事實在太過難看,若真知道了幕後黑手是邵姨娘,他們肯定多少會厭棄她,必不會願意保她,唯一能讓祖母和父親此時願意開口的,就隻有孟家的體面。
如今顔雙儀和令璋的謠言在昌安城甚嚣塵上,若是邵姨娘這事也傳揚出去,孟家必定聲名狼藉、家宅不甯,也會影響大伯和爹爹的仕途。孟老太太一定不願意孟家有損,所以無論她是否厭棄了邵姨娘,都會出手保下來她。
眼見邵姨娘滿面傷心,容璋稍稍溫言勸她:“顧不得施嬸子了,你得舎了她,才能救自己。你去負荊請罪,就說是自己管教無方才叫手下人敢瞞天過海的犯事,為表悔悟,自請去南郊莊子上住個一年面壁思過去。如今孟家多事之秋,姨娘畢竟是半個主子,若是老太太明目張膽罰了你,就是認下了我們的罪過,我想她不會罰你的,但是這口氣得讓她出了,她出了氣,才會由于幫孟家而維護你的尊嚴。現在就是要讓顔夫人和令璋的這把火再燒起來,燒得旺一些,讓孟家内宅焦頭爛額,姨娘才越安全。”
邵姨娘歎了口氣,為施眉感到傷情,也為自己痛心:“我十幾年苦心經營,這時候若灰溜溜去了莊子上,那辛苦掙下來的家業不都被顔雙儀給吞沒了?”
“姨娘安心,你非得這個時候離父親遠遠的,才能讓他消了這口氣,時不時地也許還能記起來姨娘的好處。可若是姨娘在發生這件事之後還整天在父親面前晃來晃去,他看到姨娘,隻會日複一日地想到姨娘是怎麼惹下的這些是非、怎麼害他一腦門子官司的。何況姨娘即便去了莊子上,我和樂璋、則崇還在孟家呢,難道還能讓父親忘了姨娘不成?”
容璋這番話算是給了邵姨娘一顆定心丸,可她還是不免擔心,容璋正是議親的時候,若是她這會兒退出了戰局,就沒誰能給容璋的婚事說話了。
容璋反倒勸她:“姨娘放心,有老太太給我做主呢。”
“可我擔心她遷怒到你。”
“不會的,老太太把我養大,感情深厚,隻要這事處理得妥當,她必不會遷怒到我身上的。姨娘盡管放心,老太太并非無情之人,正相反,她傾注了精力的人和事,就會把感情也投入上去的。隻是姨娘自己要吃些苦,莊子上畢竟不比伯府,姨娘得多帶些銀錢傍身,多多舍得散去,說不得辛苦一年罷了。”
邵姨娘連連點頭:“我省得我省得。”說着忍不住又泛起了淚花。她如今最擔心的就是容璋的婚事,偏這個節骨眼上犯了事,唯恐連累到容璋,所以她得早點請罪,先把容璋撇幹淨,等過了這陣子的風頭,再想法子回來,也許還有轉圜的餘地。
邵姨娘心中有了主意,也就不再自怨自艾,反叮囑容璋注意身體。兩人又說了好一陣子話才算。
……
甯璋這回休假三天,始終沒去見過孟老太太。
主要是一入三伏天後,孟老太太可憐幾個姑娘住在東園路途遙遠,恐怕她們每日晨昏定省沾了暑氣,就叫免了晨昏定省。橫豎甯璋在伯府也是出了名的沒規矩,老太太都主動說免了,她絕對不會上趕着去雲遠齋尋晦氣。
這日孟老太太和衛夫人、林疏雲、容璋四人抹了一晌骨牌,到晚間張羅着在雲遠齋用膳時,因臨時提了一句甯璋次日就要回宮裡了,又問衛夫人是不是還要張羅。孟老太太這才忽然想起了家裡還有甯璋這号人物,就讓行露把她叫過來一起吃頓飯,也好囑咐她兩句。
打發行露去的時候,孟老太太還有點情緒:“若是疏雲不說,我都不知道五姑娘回來了。”
意思很明顯,打從宮裡回來也不知道跟老太太報一聲平安,這規矩可真不上台面。
但其實孟老太太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如何能不知道甯璋已經回來了?這三天她也是故意晾着她,若是主動叫甯璋過來,倒顯得甯璋多麼受器重似的。
孟老太太以前就看不上甯璋,經過這快一年的相處,她更是看死了甯璋就是個沒規矩沒出息的人物,就知道死皮賴臉的玩。要說疼愛,那孟老太太對她是半分也沒有,不過是個十二年才見一面的便宜外孫女,要說指望她做個聯姻的工具,那也指望不上,孟老太太就不覺得誰能看上這個破落戶。所以孟老太太對甯璋的态度就是隻要她不在外頭把臉丢死,那就謝天謝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