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着鏡子瞧了瞧,的确看不出什麼傷心的神情,倒是不耐煩多些,全是因為一會兒要去參加中秋宮宴,現在不得不被人按着腦袋打扮。不僅尚妩腦袋上要帶許多沉甸甸的小花樣,甯璋也逃不脫同樣的命運。主要是儀妃認為這兩個小家夥的穿戴代表了她的審美,她親自挑選了兩套相襯的首飾,吩咐宮女仔細給她們兩個扮上,并且要求她們兩個必須打起精神來,要是敢在外面丢了她的人,回來一個都跑不了。
尚妩一邊被人擺弄着頭發,一邊哀嚎着解釋:“在這種宮宴上,甯肯因為壞了規矩挨皇帝爹爹的打,都不能因為醜挨母妃的打……”
儀妃冷笑道:“知道就好。不過甯璋我倒是不太擔心,隻要不開口說話,老實坐着,倒比你像我的女兒。”
“哪裡比我像?”尚妩充滿求知欲。
“長得好。”
“……”
時辰差不多的時候,儀妃就帶着兩個精心裝扮過的小姑娘趕往邀月台。
儀妃裡頭穿了個楊妃色裡衣,外面罩着一層極通透的薄柿色紗繡衫,整個人都有一種明豔動人的氣質。左邊的尚妩也穿了個乳白色對襟短褂和桃夭色羅繡百褶裙,紮了兩個堆起來的雙丫髻,也用顔色清淡的南珠配着紅珊瑚裝點一拳,端得是一枝桃花撲面般可愛。右邊甯璋與尚妩呼應着,一身青梅色裡衣,裡頭顔色壓得暗,外頭卻罩了一層綠霧輕煙軟紗,既符合她一貫的氣質,又平添了一些小姑娘的靈動。
這三人一路走,頗收獲了一些路過妃嫔們的稱贊。
莊妃打毓秀宮過來,路上遇到她們三人,也打趣道:“這倒好看,你們三個很般配,甯璋倒也像你的女兒。”
儀妃笑嘻嘻地說:“我情願生的是甯璋,也好過是這個孽障。”
尚妩不依,纏着莊妃道:“莊娘娘,你還是趕快給我生個小妹妹吧,往後你們都去頭疼這個小妹妹,我就是懂事的大姐姐了。”
儀妃冷笑道:“你可以現在就當一個懂事的人。這個宮裡不是非得有一個人胡作非為,其他人才能懂事的。”
莊妃笑着歎了口氣,輕輕拍了一下儀妃:“得了,你一年到頭不給妩兒好臉色看,今兒是大場面,章國的小王爺要來的,你可千萬給她一些臉面,别當衆對她喊打喊罵的。”
儀妃道:“我倒想給她點臉面,難道當衆打罵她,我臉上就能有光嗎?可這妮子就是個人來瘋,人越多越她越吵鬧。我倒是可以不打她,甯璋過來——”她手裡我這個半尺長的戒尺,遞給甯璋,“你拿着這個,她要是敢煩人,你來打她。”
尚妩不禁哀嚎:“今兒可是中秋宮宴!母妃居然還随身拿着戒尺!”
儀妃見怪不驚,道:“就是中秋宮宴才得打到你服帖。你要是敢在中秋宮宴上給我丢人現眼,我就讓全天底下都知道你是怎麼挨揍的。”
以前儀妃也嘗試把戒尺交給身邊的嬷嬷,可是那些人都吓得連連告饒,誰也不敢真動尚妩一根手指頭,但儀妃發現甯璋是真敢動,而且尚妩的确還有點怵甯璋,這才放心地把戒尺交到了甯璋手中。
甯璋其實很無奈,她覺得儀妃對她有過高的期望。她确實敢欺負尚妩,但是說實話,在這種大場面上,她和尚妩還不一定誰的規矩更差呢。這話不消說,甯璋隻能默默把戒尺揣在手中。
尚妩又是一陣哀嚎:“母妃,這戒尺還是你拿着吧,甯璋下手沒分寸的啊!救我啊!”
儀妃很得意,更加覺得自己找對了人。
莊妃倒是很驚訝,沒想到甯璋居然這麼能治得住尚妩。
她起初還擔心甯璋在宮裡過得不如意,因為畢竟陸隐喬之前……在昌安城生活的就不太如意,而她們兩個又是如此相似的行事作風。所以甯璋剛入宮的時候,莊妃也頻繁讓于公公過去打聽甯璋在宜明宮的處境,又常拜托儀妃多照看,後面見她還算如魚得水,也就放心了,但沒想到她何止是如魚得水,簡直在宜明宮作威作福?
真是時代不一樣了啊……
又或者,甯璋從來和陸隐喬不一樣?
陸隐喬從前與昌安城格格不入,她橫沖直撞,不屑将那些叽叽喳喳的人放在眼裡,更不屑對她們用什麼手段,平白受了許多委屈,可又因為夠不屑,也不覺得那些是委屈。而甯璋也橫沖直撞,可她橫沖直撞着把周圍的人給收拾了。
莊妃心中寬慰以後,又替甯璋捏了把汗,趕緊替她開脫:“五妹妹也忒不懂事,老跟公主開玩笑,居然還忘了自己的身份。須知公主是主子,你是伴讀,玩笑不可太沒分寸。”
儀妃趕緊擺手:“你可别給她灌輸這樣的道理,好容易叫我遇上個能治得住尚妩的小丫頭,你再這樣吓她,我可不讓她聽你的話了。”
莊妃也就置之一笑,攬着甯璋往邀月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