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孟肇戎先吩咐了幾個女眷去後院陪孟老太太,又叫人把容璋攙扶起來,輕輕點了她兩句,叫她持重些身份。孟肇戎身邊兩個心腹将邵筝兒抓起來,當即就要扭送至北郊。
孟家這些人無一敢違拗孟肇戎,他說一不二,雷霆萬鈞,就連容璋也不敢當衆替邵筝兒求情,隻能先等孟肇戎消消氣,避過這陣風頭再采取懷柔法子替邵筝兒争取。
孟肇戎便同長甯長公主一道走,長甯長公主見孟家這些事情棘手,不免掏心掏肺地與他分享治理公主府的心得,什麼難纏的管家、撒潑的婆子、勾心鬥角的女婢等等,什麼時候用鐵腕,什麼時候用糖衣,越說越來勁。孟肇戎也不辯駁,一律照單全收,言語上哄着長甯先去後院,眼瞧着她說得差不多了,便客氣了兩句話,借口營中還有軍務,要先告辭。
長甯也是聰明人,看出來孟老太太是裝暈的,也就不必等着他假意做出什麼母慈子孝的樣子,讓他去了。
那則崇自從散場之後,便一直隔着幾步遠跟着孟肇戎,到他和長甯散了,則崇又跟近了幾步,倒是沒貿然開口,就像個影子似的,一步不離地跟着。
孟肇戎早瞥到後頭的小尾巴,隻是他今天情緒實在不妙,無論是小阮還是陸隐喬的事情被翻出來,他心中難過一遍不說,再想着波及到孟家的這些個少爺小姐,心裡又難過一遍,再想着朝中局勢,如今一舉一動都得小心,百般複雜情緒在心裡掂量着,再看到則崇一臉隐忍的樣子,他便不想理會。
直到快走出福音寺時,孟肇戎有些忍耐不住,便停了腳:“有話要說?”
則崇一愣,點了點頭。
“要說便說,我平素最不愛人扭捏。”
則崇抿了抿嘴巴,他嘴唇幹澀出裂紋,聲音也近乎幹啞,喘了口氣,捏緊拳頭給自己一些決心,悶聲道:“我想去興州投軍。”
“你……”孟肇戎先是上頭,想給他一掌讓他少在這時候說一些不沾邊的過來添亂,可是軍人的天性又讓他立刻哼了一聲,“虧你窩囊到十七歲上,還知道你老子是興州打仗打出來的!你讀書也讀不成,科舉也沒出路,若當真要去我的軍營,别人也隻會當你是個富貴草包,就該去興州投軍去!”
則崇大為震驚,真沒想到孟肇戎居然是這樣想的,他準備了一肚子的話都說不出來,隻是不停地吞咽口水,很緊張,又很局促,隻能答一聲:“是。”
“真要去興州,也不必說是我的兒子,就跟其他人一起,能拼出來,便算你的本事,拼不出來,更别提孟家一個字。”孟肇戎軍人本性,一提起從軍,方才的陰霾便短暫地清掃掉,專心教育兒子,“知崇跟你這麼大的時候,都已經娶了你二嫂過門了。老太太也提過你的親事,隻是你一沒功名,而沒實績,便是我有意給你找說一門好親事,稍微配得上的人家,又怎麼甘心你這不成器的樣子?”
則崇倍感壓力,道:“是兒子無能,若是拼不出個成績來,兒子不敢想什麼親事。”
“你能有這個氣性,也不枉做我的兒子。”孟肇戎面色稍霁,拍了拍則崇的背,又道,“我今日才知道小阮從前走的并不安生,我會讓人做場法事,添些香油供奉海燈,到時候,你也過來添一炷香吧。”
則崇不禁眼眶泛紅,重重點頭,哽咽道:“多謝父親記挂。”
孟肇戎道:“還有你五妹妹那兒……斯人已逝,你也寬解她一些。你是做哥哥的,給她做個樣兒來,别叫她太過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