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璋低垂着腦袋,心中百味雜陳。
其實她早已厭煩了昌安,這些日子憋着一股勁兒留在這兒,全靠一腔恨意撐着,她恨孟家那些個涼薄之人,恨不得讓他們一個個付出代價。可她從未曾想過,母親曾如此抗拒仇恨的延續,也未曾想過孟肇戎對母親居然還能有幾分真心。
諸事動蕩,人心動蕩,她不知該說什麼,隻是呆呆地坐在床上,緊抓着被子,良久才擠出一句:“我厭倦了昌安。在此處,我是待不下去了。”
張杳杳道:“我與你舅舅此行,就是接你回隐州的。”
甯璋悠悠道:“真巧。我差點要把孟家給掀了的時候,你們便恰好來了。”
昌安城中必有人與隐州通信,但也不必追究了。
張杳杳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笑道:“難道你真以為到了昌安就能當逍遙散仙了?”
陸忘歸也道:“别的都罷了,你怎麼居然找上了咫尺樓幫襯?”
甯璋道:“孟家老三和人勾結,找上咫尺樓要害我,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陸忘歸有些擔憂:“咫尺樓對你可有為難?”
甯璋虛弱笑道:“郁姐姐曾經贈與我一枚扳指作為信物,咫尺樓的人認得,不敢為難我。”
陸忘歸略一沉吟,隻讓甯璋以後少同咫尺樓來往,别的倒也沒多說。畢竟這會兒也不是教育人的時候,他們跟甯璋叮囑了幾句之後,就叫她先休息休息。甯璋喊餓,張杳杳又叫陸天縱去樓下弄了些吃的送過來。
陸天縱面露憂慮地将一碗白粥遞到甯璋手中,甯璋故作柔弱不堪舉不起來,少不得又讓陸天縱喂了兩口。
陸天縱皺眉道:“聽說你在昌安被人欺負得不行,白費你一身功夫。你在隐州橫行跋扈的氣勢哪裡去了?你可别裝作有什麼謀略,家裡都跟我說了,你就是做不慣昌安這一套,可是又搞不過他們,所以隻能自己說服自己委曲求全。這哪是咱們陸家人的做派?當時我就說……”
話沒說完,就被張杳杳揪着耳朵扯到一邊去了。
陸天縱揉了揉耳朵,又擠過去接着念叨:“我們陸家怎麼出了你這麼個受氣包,也忒沒出息了,哪裡有那麼多氣好受啊?誰敢欺負你,你要麼一棍子打暈,不定找個什麼荒郊野嶺的地方給人丢過去也就罷了。你又不敢。”
“你怎知我不敢?”甯璋很不服氣。
即使挨着張杳杳的眼刀,陸天縱的嘴巴還是不肯饒人:“你要是敢,昌安早就傳說你霸王的名号了,可你瞧如今,誰都能過來欺負欺負你,都知道你咫尺樓厲害,哪怕去咫尺樓找幫手也要治你,沒有一個人怕你的。”
甯璋氣死,講道理講不過、耍無賴也耍不過,隻能使出自己的殺手锏:“難怪将離說你啰嗦聒噪。”
陸天縱沒防備這一句,一下子愣住了,甯璋說什麼不關鍵,關鍵将離居然有此評價!他待要再扳回一局,張杳杳覺察出來,立刻抄起甯璋沒用的一塊硬枕頭給他臉上砸過去,啐道:“你的确啰嗦,很像老婆婆的裹腳布一樣,又臭又長!莫說你妹妹受不了,你看将離是不是也得靠忍着才能與你說話?快滾快滾,留點清淨。”
甯璋扳回一局,得意洋洋地看着陸天縱,雖然虛弱,但是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