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一身武功休想瞞過我,這可不是宮裡的師傅能教出來的,我認得你的路數。”甯璋眨眨眼睛,吃定了他。
尚遠一笑置之,不與她争:“你從前教妩兒的那一套挺有用的,夠她防身。她和藍皇後一向處得不好,藍皇後找到機會就會罰她,有一回她竟然自己打了昭陽宮的四個太監,又全須全尾地從昭陽宮逃出去告狀了。有這些防身的本事,至少她不會吃太多虧。”
“這是什麼好本事?從前儀妃教她的可是避其鋒芒不要上趕着挑釁皇後啊……她明面上頂撞了皇後,暗地裡說不定會吃虧。”
尚遠笑吟吟地看着她,問:“我怎麼記得你可不是避其鋒芒那一套的,若是言語争執還罷了,若是真有人敢欺負你,你是一定要還手的吧?”
甯璋道:“我與靈丘公主又不同。那邊的人,随便得罪了誰,與我以後也不相幹。可她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公主,全憑着居上位者的喜好吃飯,若有人寵,她可以金尊玉貴,若沒人寵,你覺得她能像你這樣忍辱負重嗎?”
尚遠的笑意深長起來,道:“她與藍皇後之間的隔閡已經沒法化解了。不過這樣也好,沖突放在明面上,她又擁有父皇的寵愛,藍皇後若是讓她吃暗虧,她一定會去父皇那裡告狀,所以至今無事。”
“那若是有朝一日……?”甯璋揚了揚眉毛,意思很明顯。
尚遠道:“若是真有那一日,居上位者肯護她,有這些功夫防身,她便仍可以愛誰誰。若是居上位者不肯護她,那就是學什麼功夫都無濟于事的了。”
甯璋眼睛滴溜溜地瞧着尚遠。憑她對尚遠的了解,能說出這番話,那便是下定了決心要一争上位了。
隻是如今風雨飄搖,朝堂不定,甯璋不免有些擔心:“朝堂之上,恐怕都是藍相一人說了算吧?”
尚遠沉吟道:“藍相是保守派,不願動搖國之根本。可是大祁若想長治久安,必得尋求變革。我曾與北辰先生探讨過變革之法,藍相固然是很大的阻礙,可更大的阻礙還在百姓因循守舊的思路,我們必須得切實讓百姓感受到變革的益處,以水載舟,才能發展。”
“這樣……很辛苦吧?你身邊,除了北辰丞相,是否還有其他志同道合之人?”甯璋慢悠悠地表示關切。
說不得尚遠有沒有聽出來甯璋的弦外之音,可他反正沒将重點放在“志同道合之人”上,隻是煞有介事地點頭道:“這條路很難走。可我既然選擇了挺身而出,我要保護的人都在身後,那我必不能推卻。”說着,尚遠又笑了一下,“若是你願意來昌安幫我——”
“你志向遠大,我卻隻有自在逍遙的心。志不同道不合,我幫不了你。”
甯璋拒絕尚遠的時候,又想到曾幾何時,在衛家别苑,尚遠曾評點衛家二兄弟,說他們都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之人,心懷蒼生、兼濟天下。想必這條艱難的路,衛瀾定會與之同行,所以……他才不必拘于紅塵小愛,更不必為了她舍棄昌安和百姓。
這麼想着,甯璋的目光也略有些暗淡。
尚遠早料到會被甯璋拒絕,隻是嘻嘻笑道:“我的話說完了,到你兌現承諾的時候了。”
甯璋蠻吃驚:“此刻就要兌現?”
尚遠道:“我頭一回來隐州,不知道隐州有什麼好吃好玩的,你既做東道主,便陪我半日,帶我領略一下隐州的風土人情吧。”
“就為這個?”
這也值得用一個承諾來換?
尚遠卻道:“若不然,難道你肯将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甯璋沒言語。
她并沒覺得是浪費時間,若是尚遠方才讓她一盡地主之誼,她恐怕也是願意的。可見尚遠打從心裡就當她會拒人千裡之外吧。他平日是不客氣,可是從沒覺得自己是能坦然得到任何豁免的。
想來這些年,真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