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走入垂華堂的内室之後,便将其餘不相幹的丫鬟遣出去,隻有衛夫人、甯璋、長夏三人在堂中。
衛夫人想到那些傷懷的事情,眉眼間有些哀愁,但仍然溫和道:“自打你回了隐州,你的許多事情,我其實都知道。”
甯璋鼻子一酸,愧疚道:“是我不好……當年我一氣之下做出許多事……後來也不敢見伯母。人在極大的愧疚之中,是會産生不必說而自動遠離躲避的情緒的。”
“何來的愧疚?”
甯璋慢慢低垂下頭,道:“當年我不聽伯母的話,還給伯母下藥,差點燒了忠義伯府……是我辜負了伯母的信任,自覺愧對,便從此打起了退堂鼓。其實我之前來過昌安,也托當歸姐姐打聽伯母的情況,隻是從來無顔當面向伯母承認當時的錯……”
她用了好大的勇氣,才能把這些話順暢的說出來。
那些堆積在她心中三年的情緒,此刻才仿佛探尋到一個小小的出口,她小心翼翼地将這些情緒釋放出來,還不确定是否會讓局面變得更糟。
衛夫人溫和寬容地撫摸着她的肩膀,希望她的情緒平靜下來,道:“莫說是你了,便連我的心思,也是百轉千回過的。我從前覺得人生在世得有章法,所以才會那般勸你,可是自你走後,我也常扪心自問,難道章法就一定是全然遵循律法制度嗎?聖人曾說,以德報怨,何以報德。若是對待一個不遵循律法制度的人,那麼又該如何自保呢?”
她邊說邊思考,将這些年自己的所思所想緩緩講給甯璋,也緩緩講給此刻的自己。
衛夫人繼續說:“這幾年我常常想,從前的我并非全然是對的。我當時管教你,隻是出于一個長輩的立場,僅僅用我的是非觀來衡量你的人生。甯璋,你不必對我有什麼愧疚,不知人苦、莫勸人善,從前是我不理解,如今我完全理解你了。”
甯璋簡直要聽得淚眼汪汪了,她用力抿住下唇,不至于叫自己太脆弱。
内室的氣氛實在有些嚴肅,長夏瞧這一老一少兩人情緒都繃着,便輕輕歎了口氣,扶着甯璋在榻邊坐下,又給衛夫人遞了盞茶,叫她緩緩再說。
衛夫人此刻的傾訴欲也強烈,她握着甯璋的手,道:“這些年我一直關注着你的成長,你舅母、當歸、包括三皇子,我從他們那兒,總能聽到你的消息。你離開昌安之後過得很自在,我很高興,這無論如何要強過你留在昌安的。”
甯璋怯怯地問:“當年我信誓旦旦說,昌安是再也不回來了,可是如今我又卻回了昌安……”
“這些原委,三皇子同我說過。”衛夫人笑了一下。
甯璋有些詫異地眨眨眼睛,不知三皇子說的原委究竟是什麼。
衛夫人轉了轉眼睛,似乎她和三皇子有一些不為人道的默契,但還是願意說一些:“他娶你之前,問過我的意見,我不同意。那是我覺得他并非良配,你若是嫁給他,必将陷入奪權的漩渦之中,那些事情無論你是否有能力解決,都是沒必要面對的麻煩,況且昌安對你絕非良善之地。”
甯璋攤開手心,本來想問衛夫人是為何改變了意見,可是話到嘴邊,又不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