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過百裡後,尚遠才找了個驿站。他寫了個折子,言簡意赅說明了路上遇到刺客并且生擒一個活口之事,又特意說了該暗衛會送到興州府衙審理。這封折子被快馬加鞭地報送了昌安城。
他們短暫現身在驿站之後,立刻又隐身于小路中。
這回他再不去任何莊戶借宿了,每日都隻在村頭隐蔽出找個可遮天蔽日的地方胡亂湊活。再往後也不是沒出過差錯,可是始終沒一個刺客能近他的身。尚遠隐約覺得許是那日救他之人在一路護送,也許總有一日,那人會現身的。
等到興州之後,尚遠就不再隐藏行蹤,而是高舉高打,一路扭送着猗木崖那個半死不活的刺客到興州府衙。
田達也一路助興,動辄就拉着街頭遇着的百姓講,三皇子此行是為了查朝廷撥款的實際赈災情況,結果遭遇多回刺殺,差點嗚呼在路上,還好三皇子福大命大,不僅化險為夷,還抓着了一名刺客。
這些故事很能煽動起百姓的情緒,他們原本覺得官官相護不過如此,可是眼瞧着三皇子這般狼狽還毅然決然地來了興州,不禁覺得……他恐怕真是來幫百姓的,恐怕真是會動搖興州這群貪官的利益,才會遭此迫害。
因此尚遠的故事越是艱險,興州百姓越是将他視為救星。他們自覺組成隊伍,護送尚遠去興州府衙,又在外頭呼喝呐喊,要興州知府務必查清那刺客的來路,給他們一個交代。
那麼多百姓眼睜睜看着這刺客被送進了興州府衙,那知府張艦也不敢叫刺客死在自己手裡。他倍感棘手,趕緊叫人快馬加鞭去昌安城給藍泰和去信,請他的示下。
尚遠初來乍到,隻叫張艦先把刺客關起來,倒沒說審訊的事情,而是先找他要了公賬,從賬面上開始查朝廷撥款的流向,走公事公辦的路子。
興州官員都是藍家的擁趸,這是朝中皆知的事情。當年衛泱過來推行均一稅法,便格外艱難,如今尚遠過來,情況也并沒好到哪裡去。興州容不得朝廷派過來的人,哪怕是個皇子。其實張艦早就把賬面準備好了,專給朝廷欽差查看用的,就算讓他查,一時半會兒也查不出什麼。隻不過張艦連幾天的僞裝都不耐煩,當天晚上特意把半個月前就送到的三皇子府書信給翻了出來,派人給尚遠送過去。
那封書信很明顯是拆開過又重新封上的,送信的人也不遮掩,委婉地提示尚遠,不同差事有不同的做法,未必事事都要在公堂上處理,說不定三皇子可以去張知府家裡坐坐,那信裡的事,也許還有轉機。
尚遠皮笑肉不笑地接過信看了一遍,叫那人回去通知張艦,明日他會去拜訪。
來人見他上道,也笑着告了退。
尚遠轉過身,面無表情地将那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指節甚至都有些隐隐泛青。
他越是面無表情,田達心中越忐忑,試探着問:“可是側妃那邊的事?”
“府裡來信,說她被藍明玉扣下了。”他抿起嘴巴,将那封信折起來,放到懷中。“信是半個月前的。”
田達心中咯噔一聲,默念阿彌陀佛,勸道:“側妃是福大命大之人,她被皇後扣下,那安危托付于皇後手中,總比在外頭不知被什麼魑魅魍魉算計的好。若是沒有天大的原因,想來皇後也沒辦法太為難側妃,真要是一時說不對付,動起手來,咱們側妃總是不會輸的。”
尚遠道:“她功夫再好,也就隻有一個人。若是對面有源源不斷的人纏着她打,她是撐不過太久的。若是有人存心算計她,她也未必躲得過小人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