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璋雖在音律上差點意思,但她察言觀色上多少還有點造詣,比如看藍泰和這個表情……彈琴的人他認識?
甯璋探詢地看向尚遠,想從他那兒找個答案:尹璐?
尚遠沖她一笑,微微點頭。
大為震驚。
忠義伯府居然能把尹璐給請到府中?這……這哪叫搭台唱戲啊,這不是打藍泰和的臉嗎?
再看孟肇戎和顔雙儀的表情,又不像準備好了給藍泰和一頓沒臉的樣子,敢情這就是尚遠所說的搭台唱戲?讓藍泰和相中的姑娘,作為一個玩物,在他的嶽父嶽母和正頭娘子面前被貶低,如此行為,簡直是當衆給藍泰和一個重重的耳光。
即便這是尚遠的手筆,即便顔雙儀不知道屏風後邊演奏之人就是尹璐,可她請歌姬過來,打的算盤就是敲打孟肇戎,而尚遠這一招,是叫顔雙儀跳進河中也洗不清的。
妙啊。
而令璋不知所以,她想着也許是方才母親那話說的重了,但畢竟當着這麼多人,還是小聲勸藍泰和先緩緩臉色,給父親母親點面子。
孟肇戎也道:“這是家宴,你不拘怎樣也就罷了。若是在朝堂之上與人論事,還是得注意自己的表情,免叫别人去做文章。”
這話在藍泰和聽來,簡直是欺人太甚,就像當衆被人脫光了衣裳鞭笞,邊打還要邊要他叫好。
藍泰和的面色鐵青到了極點,蓦地站起身,抛下一句“還有公務要處理”,也不管規矩幾何,徑自走了。
樂璋沒想到這戲看的這麼精彩,還笑呵呵地陰陽令璋:“妹妹還不趕緊追上去?要是六妹夫越想越氣,那可不好了。”
孟肇戎道:“他氣性也忒大,往後遲早要吃虧。”
顔雙儀也不太滿意:“如今當着嶽家都敢擺這個譜,可顯着他厲害了。令璋,你不必去追,隻管在咱們家住下,這件事,我倒看看他上哪兒理論能理論出個道理去。”
樂璋笑道:“六妹妹不是最愛名聲嗎?這要是傳出去夫妻兩個吵架,六妹妹回娘家住了,這是什麼名聲?”
顔雙儀一個杯子摔下去,氣急,指着樂璋的鼻尖吼道:“你唯恐天下不亂!不論你如今身份多麼尊貴,到底是孟家嫁出去的女兒,孟家不體面,難道你就好看?”
話是說給孟肇戎聽的。她講難聽的話講不過樂璋,隻能讓孟肇戎出手修理她才管用。
孟肇戎也在氣頭上,打量樂璋道:“如今你越發不像話。你回去仔細想想吧,想不清楚,忠義伯府也招待不了你這樣的貴人。”
樂璋沒想到父親如今已經完全站到了顔雙儀那邊,她委屈得緊,眼淚在眼眶中擠擠挨挨,差點奪眶而出。在眼淚奪眶而出之前,她先奪門而出了。
玄崇怕父母和姐姐生氣,趕緊說着好聽的話,想着法兒哄他們吃點東西。令璋也懂事得很,一壁替藍泰和道歉,一壁說着寬心的話。顔雙儀氣藍泰和待自家女兒不用心,孟肇戎氣他不在人前留體面。
他們一家人互相心意相通,倒顯得甯璋和尚遠格格不入。
甯璋早就不寄希望于什麼父親的疼愛,她來這一趟,見到了孟肇戎為令璋出頭,見他匡正樂璋,見他為兒女事憂心至此,可是她呢,卻成了不受待見的座上賓,他不想留,又趕不走。
甯璋笑歎了口氣,怡然自得地聽曲吃飯,還跟着琴曲的節奏打着拍子。